康熙五年(1666年)冬,北京戶部衙門,尚書蘇納海站在廊下,手里是一份“旗地調換令”。令上是輔政大臣鰲拜的朱批:“鑲黃旗應得之地,著正白旗即刻退還,逾期者,以抗旨論處。”
鰲拜能在朝堂上橫著走,靠的是實打實的戰(zhàn)功。這位出身鑲黃旗的武將,從青年時就跟著皇太極打天下,松錦大戰(zhàn)里他率親兵沖破明軍大陣;入關后追剿李自成、張獻忠,《清史稿·鰲拜傳》說他“出入陣中,所向披靡,世祖章皇帝深嘉其勇”。順治帝臨終前選他為輔政大臣,原是看中他“忠勇可恃”,沒料到這“勇”后來變成了跋扈的資本。
四位輔政大臣里,索尼老邁多病,常以“老眼昏花”推脫政務;遏必隆性子怯懦,見了鰲拜就像老鼠見了貓,凡事都附和“鰲公所言極是”;只有蘇克薩哈,原是多爾袞舊部,后來反戈一擊成了順治親信,總想著制衡鰲拜,兩人早就不對付。鰲拜看蘇克薩哈不順眼,更恨他背后的正白旗——當年多爾袞掌權,把京畿附近最肥沃的土地劃給了正白旗,鑲黃旗卻分到了保定、河間一帶的鹽堿地,這口氣,鰲拜憋了二十多年。
康熙三年(1664年),索尼告病在家,朝堂上幾乎成了鰲拜的天下。他提拔自己的親信,鑲黃旗的將領一個個都成了部院大臣;誰要是敢反對他,輕則被革職,重則下獄。有個叫李之芳的御史,上奏說“輔臣不應干預六部事務”,第二天就被鰲拜以“結黨營私”的罪名貶到了福建。從此,朝堂上再沒人敢輕易說話,連給小皇帝講課的翰林院學士,都得先打聽鰲拜的意思才敢開口。
鰲拜要翻的,就是當年多爾袞的“圈地舊案”。他讓鑲黃旗的貝子溫齊上奏,說“鑲黃旗地畝不堪,請與正白旗兌換”,理由說得冠冕堂皇,實則是想借機打壓正白旗,順便把蘇克薩哈拉下馬。
蘇納海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這位正白旗的老臣,曾跟著多爾袞圈地,知道其中的貓膩,他上奏說:“旗地分配已久,百姓安土重遷,若強行調換,必生民怨。”直隸巡撫朱昌祚、保定巡撫王登聯也跟著附議,說“旗民已在此耕作十余年,墳塋房屋遍布,一旦遷徙,流離失所,恐生亂事”。
鰲拜見有人敢反對他,當即在朝堂上拍了桌子。那天康熙也在,只見鰲拜瞪著銅鈴大眼,指著蘇納海的鼻子罵:“你個正白旗的走狗!當年多爾袞占我鑲黃旗的地,你怎么不說話?如今讓你還回來,倒成了民怨?”蘇納海也不示弱,據理力爭:“臣為國家計,非為一旗計!”兩人吵得面紅耳赤。
康熙坐在龍椅上,小手緊緊抓著龍椅的扶手。他想開口說“此事再議”,可鰲拜根本沒看他,反而對旁邊的遏必隆說:“蘇納??怪疾蛔?,當斬!”遏必隆喏喏連聲,其他大臣嚇得低著頭,誰也不敢吭聲。
鰲拜沒等康熙下旨,就假傳圣旨,把蘇納海、朱昌祚、王登聯三人抓進了刑部大牢。刑部尚書是鰲拜的親信,直接定了“絞刑”。康熙得知后,急得跑到慈寧宮找孝莊太后:“祖母,蘇尚書是忠臣,不能殺!”太后摸著他的頭,嘆了口氣:“玄燁,你記住,有時候忍,是為了將來能不忍?!?/p>
康熙六年(1667年)三月,鰲拜派人把蘇納海三人押到菜市場,蘇納海臨刑前還喊著“先帝遺詔,旗民一體,不可妄動”,結果被一刀斬了首。朱昌祚、王登聯也一同遇害,《清實錄》里記載“蘇納海等違旨,處斬”,可民間都知道,這是鰲拜殺的。
換地的事就這么定了。鑲黃旗的兵丁帶著刀,挨家挨戶把正白旗的旗人、百姓趕出門,肥沃的土地被強占,房屋被燒毀。保定府有個叫張老栓的農戶,守著自家三畝地不肯走,被鑲黃旗的兵丁打斷了腿,躺在地上哭:“這地是我爹用命換來的,憑什么給你們?”這話傳到鰲拜耳朵里,他只說了句“刁民該殺”,第二天張老栓就被扔到了永定河里。
圈地換地鬧得京畿一帶雞飛狗跳,百姓流離失所,正白旗的旗人也怨聲載道。有大臣偷偷把民情報給康熙,說“流民塞路,餓殍遍野”,小皇帝把這些奏折藏在枕頭下,默默記下這筆賬。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試探鰲拜。有一次,鰲拜上奏要提拔自己的侄子為鑲黃旗都統(tǒng),康熙故意問:“此人有何戰(zhàn)功?”鰲拜愣了一下,沒想到小皇帝會反問,隨即粗聲說:“臣的侄子,還能差了?”康熙沒答應,也沒反對,只說“讓吏部查查再說”,鰲拜哼了一聲,轉身就讓吏部“查”了個“軍功卓著,準予升職”。
還有一次,康熙在御花園里射獵,見鰲拜帶著幾個武將進來,腰間的刀都沒解。按照規(guī)矩,大臣見駕得解刀,康熙就笑著說:“鰲公的刀,倒是不錯?!宾棸莸靡獾嘏闹肚剩骸斑@刀跟著臣殺過張獻忠,見了皇上也得露個臉?!闭f著竟拔刀出鞘,在康熙面前比劃起來,寒光閃閃的刀刃離小皇帝只有幾步遠。旁邊的太監(jiān)嚇得臉色慘白,康熙卻面不改色,說:“鰲公好刀法,只是刀太利,傷了人就不好了?!宾棸葸@才收了刀,哈哈大笑,沒看出小皇帝眼底一閃而過的寒意。
孝莊太后悄悄給康熙找了些摔跤好手,說是“陪皇上玩”,這些少年都是滿洲貴族子弟,年紀和康熙差不多,天天在御花園里練布庫(滿族摔跤)。鰲拜進宮時見過幾次,只當是小皇帝貪玩,還笑著對人說:“皇上還是個孩子,玩心重?!彼恢溃@些少年的拳頭,將來會擰斷他的胳膊。
康熙六年七月,索尼病逝前,遞上了最后一道奏折,懇請“皇上親政”。鰲拜雖然不情愿,卻找不出理由反對,只好同意。七月初七,十四歲的康熙在太和殿舉行親政大典,當他接過象征皇權的玉璽時,目光掃過階下的鰲拜——這位輔政大臣雖然也跪著,腰桿卻挺得筆直,像一頭隨時會撲上來的猛虎。
大典結束后,康熙回到南書房,看著墻上掛的《太祖射虎圖》,久久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了。鰲拜的圈地換地,換走的不只是土地,更是朝廷的民心;他的專權跋扈,欺辱的也不只是幼主,更是皇權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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