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苗傅、劉正彥還沒完,他們跪在地上說:“陛下,您當年在金營能拉開硬弓,何等英武!如今卻寵信奸佞,畏懼金兵,丟盡了祖宗的臉!”苗傅越說越激動,“不如退位讓賢,讓太子即位,由孟太后垂簾聽政!”
這話一出,滿朝文武大驚失色。孟太后是哲宗的皇后,靖康之變時因為住在宮外才幸免于難,此時正住在臨安。趙構(gòu)知道自己惹了眾怒,只好答應退位,將皇位傳給年僅三歲的太子趙旉(fu),改元明受,史稱“明受之變”。
苗劉兵變后,臨安城換了人間。苗傅、劉正彥以“詔命”的名義發(fā)號施令,把趙構(gòu)軟禁在顯寧寺,每天只送點冷菜冷飯。他們還派人到各地“宣諭”,說皇帝已經(jīng)“禪位”,讓各地將領(lǐng)服從新朝廷。
但他們沒想到,外面的將領(lǐng)根本不買賬。韓世忠當時在鹽城(今江蘇鹽城),接到消息后拍案而起:“苗傅、劉正彥這兩個匹夫,竟敢謀反!”他立刻點齊人馬,準備進軍臨安。張俊、劉光世等將領(lǐng)也紛紛響應,組成“勤王軍”,浩浩蕩蕩殺向臨安。
苗傅、劉正彥這下慌了神,他們原本只想“清君側(cè)”,沒想真要造反,更沒想到各地將領(lǐng)反應這么快。有人給他們出主意:“趕緊讓趙構(gòu)復位,這樣勤王軍就沒借口了?!眱扇艘幌胍矊?,于是在三月底又把趙構(gòu)請了出來,重新即位,趙旉仍為太子。
但韓世忠等人不答應,非要嚴懲苗、劉二人。趙構(gòu)也恨透了這兩個家伙,于是下旨:“苗傅、劉正彥擁兵逼宮,罪大惡極,著即擒殺!”四月初一,韓世忠率軍抵達臨安城下,苗傅、劉正彥見大勢已去,帶著少數(shù)親信突圍逃跑。
韓世忠攻破臨安城后,立刻派人追捕。苗傅逃到建陽(今福建建陽),躲在一座寺廟里,被士兵搜出。他居然把頭發(fā)剃了,裝成和尚,士兵們一看就樂了:“你這光頭和尚,脖子上怎么有當兵的印記?”原來宋朝士兵為了防止逃跑,會在脖子上刺字,苗傅再怎么裝也藏不住。
劉正彥逃到婺州(今浙江金華),被當?shù)匕傩兆プ?,送到韓世忠營中。兩人被押回臨安,趙構(gòu)親自審問。苗傅還挺硬氣:“陛下信任宦官,賞罰不明,我等只是替天行道!”趙構(gòu)氣得渾身發(fā)抖,下令將二人凌遲處死。據(jù)說行刑時,劉正彥還破口大罵:“趙構(gòu)你個軟蛋,有本事跟金兵真刀真槍干??!”
苗劉兵變雖然只持續(xù)了一個月,但對南宋的政治格局影響深遠。最直接的后果,是趙構(gòu)對武將的猜忌心越來越重。他覺得苗傅、劉正彥都是武將,手里有兵就敢造反,以后得好好提防。
兵變平息后,趙構(gòu)表面上對韓世忠、張俊等人加官進爵,暗地里卻開始琢磨怎么收兵權(quán)。有一次,他對秦檜說:“朕夜里睡覺,枕頭邊都放著一把匕首,就怕武將學苗傅、劉正彥。”秦檜何等精明,立刻接話:“陛下圣明,武將們都是粗人,哪懂什么忠君愛國?還是文官可靠?!?/p>
這就為后來岳飛、韓世忠等人的悲劇埋下了伏筆。岳飛北伐時,趙構(gòu)最怕的不是金兵,而是岳飛“直搗黃龍府”后迎回徽欽二帝,自己沒位子坐。更怕的是岳飛手握重兵,萬一學苗傅、劉正彥來個“清君側(cè)”,那可不得了。所以他才會在岳飛大勝之際連發(fā)十二道金牌召回,最終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
另一個影響是,趙構(gòu)對議和更加執(zhí)著。他覺得兵變是因為自己抗金不力,導致武將不滿,不如干脆議和,花錢買平安,這樣武將就沒理由鬧事了。于是他重用秦檜,打壓主戰(zhàn)派,甚至不惜割地賠款,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皇位。
苗劉兵變還間接導致了太子趙旉的死亡。這孩子當時才三歲,被折騰了一個月,受了驚嚇,后來得了瘧疾。宮女伺候時不小心踢翻了火盆,發(fā)出巨響,小太子當場嚇死。趙構(gòu)和皇后邢氏哭得死去活來,邢氏因為傷心過度,后來也沒能再生育。趙構(gòu)晚年只好從太祖一脈選了個孩子繼承皇位,這就是宋孝宗。
關(guān)于“泥馬渡康王”的傳說,其實有很多版本。有的說泥馬是南京應天府的土地神變的,有的說是崔府君顯靈。但剝開神話的外衣,我們能看到更深層的東西——這其實是趙構(gòu)為了證明自己“君權(quán)神授”而編造的故事。
趙構(gòu)稱帝時,合法性是個大問題。徽欽二帝還活著,只是被俘虜了,他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自立為帝,在講究“正統(tǒng)”的古代,多少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他需要神話自己,證明當皇帝是“天意”。于是,“泥馬渡康王”的故事就出爐了,后來還被寫進《宋史》,成了“正史”。
同樣的手法在歷史上很常見。劉邦說自己是母親和龍交配生的,朱元璋說自己出生時紅光滿室,都是為了證明自己當皇帝是上天安排。趙構(gòu)玩這手,只能說套路不深,卻很有效。當時的老百姓文化水平低,就信這套,所以趙構(gòu)的皇位才算坐穩(wěn)了。
但話說回來,趙構(gòu)也確實是命大。從金營逃脫,一路被金兵追殺,好幾次都差點送命,最后居然能在江南建立南宋,延續(xù)宋朝國祚一百五十多年,不得不說有幾分運氣。不過他的運氣都用在逃跑和保命上了,要是用在抗金上,說不定歷史會是另一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