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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袁崇煥殺毛文龍（第1頁）

崇禎二年（1629年）六月初五，東江鎮(zhèn)皮島總兵府前的校場。毛文龍身著蟒袍玉帶，正看著親兵演練他獨創(chuàng)的"皮島刀法"，忽聞轅門外傳來通報："薊遼督師袁崇煥大人駕到！"

毛文龍三天前剛收到袁崇煥的手書，說要"親臨慰勞將士"，可此刻看轅門外那隊甲士——清一色的關(guān)寧鐵騎，腰懸制式長刀，哪里是"慰勞"的模樣？毛文龍將手按在腰間的尚方寶劍上，那是天啟皇帝親賜的信物。

"毛帥別來無恙？"袁崇煥一身素色官袍，身后跟著總兵滿桂、參將謝尚政，臉上掛著慣常的溫和笑意。

皮島這地方，說起來是大明的領(lǐng)土，實則是毛文龍的獨立王國。自天啟元年（1621年）他率兩百親兵在此扎根，十年間靠著朝廷餉銀、朝鮮貢賦、海上貿(mào)易，硬是拉扯出一支號稱十萬的軍隊。島上不僅有軍營、糧倉，還有釀酒坊、造船廠，甚至私鑄銅錢——去年戶部核查軍餉，發(fā)現(xiàn)他報的兵額比實際多出三萬，每年冒領(lǐng)的糧餉夠山海關(guān)守軍三個月用度。

"袁督師遠道而來，島上簡陋，委屈您了。"毛文龍皮笑肉不笑地拱手，眼角掃過袁崇煥身后的謝尚政。這人原是自己部下，去年被袁崇煥調(diào)去山海關(guān)，此刻腰桿挺得筆直。

宴席設(shè)在總兵府正廳，海參、鮑魚堆得像小山，都是島上特產(chǎn)。袁崇煥卻沒動筷子，只是慢悠悠地說："皇上宵衣旰食，關(guān)外將士啃凍窩頭，毛帥這里倒真是富得流油。"

毛文龍端酒杯的手頓了頓："督師說笑了，島上將士守著這孤懸海外的死地，不多備些糧草怎行？"

"死地？"袁崇煥放下茶盞，"我看是寶地才對。去年朝鮮送來的歲貢，半道被島兵截胡，說是代收，至今沒繳給朝廷；上個月有商船載著硫磺路過，被毛帥的人扣下，轉(zhuǎn)頭就賣給了后金——這事，毛帥該給我個說法。"

席上的氣氛瞬間凝固。毛文龍猛地拍案而起："袁崇煥！你別血口噴人！我毛文龍守皮島十年，多少次襲擾后金后路，斬將奪旗，你在寧遠坐享其成，倒來查我？"他扯開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猙獰的傷疤，"這是薩爾滸那會兒留下的，你有嗎？"

袁崇煥沒起身，只是朝謝尚政使了個眼色。廳外突然傳來甲胄碰撞聲，三百名關(guān)寧鐵騎魚貫而入，將正廳圍得水泄不通。毛文龍的親兵想拔刀，卻被對方的弓弩指著咽喉。

"毛文龍，你可知罪？"袁崇煥從袖中掏出一份黃紙，聲音陡然轉(zhuǎn)厲，"本部院奉天子詔，巡歷海外，特來問你十二樁大罪！"

他一條一條數(shù)下去，在整個總兵府回蕩："一、欺君罔上，冒領(lǐng)十萬軍餉；二、私通外番，與后金貿(mào)易；三、殘殺朝鮮官員，敗壞屬國關(guān)系；四、自設(shè)內(nèi)閣、六部，僭越稱王；五、克扣軍糧，島上士兵餓死者無數(shù)。。。。。。"

每念一條，毛文龍的臉色就白一分。到第十一條時，他突然狂笑起來："袁崇煥！你敢動我？我有先帝賜的尚方寶劍，你殺我就是抗旨！"

"尚方寶劍？"袁崇煥冷笑一聲，從懷中也抽出一柄寶劍，劍鞘上"天字一號"的鎏金大字在陽光下刺目，"你那是天啟年的舊物，本部院這柄，是崇禎元年新鑄，特賜便宜行事之權(quán)！"

他向前一步，劍尖指著毛文龍的胸口："第十二罪：擁兵自重，不聽節(jié)制，致令后金無東顧之憂，屢犯邊關(guān)！"

話音未落，謝尚政已帶人按住毛文龍。這位縱橫遼東十年的島主掙扎著嘶吼："我殺過努爾哈赤的侄子！我燒過皇太極的糧倉！袁崇煥，你殺我，皮島必亂，后金必笑！"

袁崇煥閉上眼，再睜開時只剩決絕："今日斬你，是為大明除害。"他揮了揮手，"斬！"

刀光閃過，血濺在滿桌的山珍海味上。毛文龍到死都瞪著眼，仿佛不相信自己會栽在這個剛上任一年的督師手里。

消息傳到北京時，崇禎正在批閱奏折。看到袁崇煥的奏報，他捏著朱筆的手微微發(fā)抖。旁邊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王承恩小聲說："萬歲爺，毛文龍雖驕橫，終究是牽制后金的一把利刃。。。。。。"

"朕知道。"崇禎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在奏折上批了"依議"二字。他想起三個月前平臺召對，袁崇煥拍著胸脯說"五年復(fù)遼"，那時他眼里的光，像極了天啟初年的孫承宗。可如今，這把利刃先斬了自己人。

皮島的反應(yīng)比預(yù)想中更激烈。毛文龍的養(yǎng)子毛承祿帶著三千親兵嘩變，燒了糧倉就往朝鮮跑；副總兵陳繼盛想穩(wěn)住局面，卻被部將刺殺——短短半個月，這座曾經(jīng)的"抗金前哨"，成了群龍無首的亂島。

更糟的是對岸的后金?；侍珮O聽到毛文龍的死訊，當(dāng)天就擺了宴席。謀士范文程笑著說："文龍在，如鯁在喉；今文龍死，皮島如斷脊之犬，我大清可長驅(qū)直入矣。"

袁崇煥不是沒料到這些。他殺毛文龍后，立刻將皮島軍改編為四協(xié)，派自己人接管，又上奏朝廷加發(fā)三個月軍餉安撫士兵?？扇诵纳⒘耍皇清X糧能輕易聚攏的。

這年十月，皇太極果然親率十萬大軍，繞開山海關(guān)，從喜峰口突入關(guān)內(nèi)，直逼北京。后世有人說，若毛文龍還在，皇太極絕不敢如此大膽——皮島的軍隊隨時能襲擾沈陽，斷他后路。

袁崇煥急率關(guān)寧鐵騎回援，在北京城下與后金血戰(zhàn)?？纱藭r，關(guān)于他"通敵殺毛"的流言已傳遍京師。有大臣上奏："袁崇煥先斬毛文龍，再縱敵入關(guān)，其心可誅！"

崇禎站在煤山上，望著城外的烽火，想起袁崇煥殺毛文龍時那句"若臣不能復(fù)遼，愿受磔刑"，突然覺得后背一陣發(fā)涼。他那時以為這是忠勇，現(xiàn)在看來，更像一場賭局——而袁崇煥，似乎已經(jīng)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