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那時的人還住在山洞里,巖壁滲著冰水,夜里能聽見虎狼在洞口嗥叫。有個年輕人總睡不著,扒著洞口往外看——樹上的鳥兒縮在巢里,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到,比人過得舒坦。
“人怎么還不如鳥?”他摸著凍裂的腳踝,心里不服氣。
這人沒名字,部落里的人都叫他“大木”,因他總愛跟樹木較勁。見他天天盯著鳥窩發(fā)呆,族老敲著石杖罵:“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穴居才安全!你這小子,是想讓野獸把咱們叼走嗎?”
大木不吭聲,第二天揣著塊燧石進了山。
山里頭樹高千尺,枝椏盤錯。大木選了棵五人合抱的古樹,踩著藤蔓往上爬。樹皮劃破了手心,血珠滴在苔蘚上,他渾然不覺——樹頂?shù)您棾仓谜婷睿葜幍?,軟草鋪心,邊緣還留著排水的斜度。
“有了!”他一拍大腿,扯斷藤蔓當(dāng)繩子,折了些結(jié)實的樹枝,在樹杈間搭起個架子。起初是亂糟糟的,風(fēng)一吹就晃,他仿著鷹巢的樣子,把粗枝當(dāng)梁,細枝當(dāng)欄,再用藤蔓捆得死死的。
三天后,一個半人高的“樹屋”成了形。他爬進去試了試,穩(wěn)當(dāng)?shù)煤堋?/p>
部落里的人來看稀奇,有個小娃吵著要上去,他娘揪著娃耳朵罵:“摔下來會斷腿的!”大木抱過娃,穩(wěn)穩(wěn)托上樹屋。小娃在上面咯咯笑,指著遠處的河流喊:“娘,我看見大河了!”
那天夜里,山洞里的人被狼群的吼聲驚醒,唯獨樹屋里的大木睡得安穩(wěn)。天亮后,族老望著樹屋上凝結(jié)的霜花,沉默半晌,把石杖遞給大木:“你領(lǐng)著大伙,都上樹吧?!?/p>
這便是“構(gòu)木為巢”的開端。后來人們叫他“有巢氏”,“有巢”二字,就是“有了住的地方”的意思。
樹屋雖能避野獸,卻擋不住暴雨。有回連下三天雨,樹屋漏得像篩子,人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有巢氏盯著地上的泥塊發(fā)呆——雨水泡過的泥巴,曬干后硬得像石頭。
“泥巴能擋雨?”他挖來濕泥,糊在樹枝編成的墻面上。太陽一曬,泥墻果然結(jié)得牢牢的,再下雨時,水珠順著墻面往下淌,屋里竟干爽了許多。這便是最早的“泥墻”,后來瓦匠們常說的“泥能護家”,就從這兒來的。
他又發(fā)現(xiàn),泥土摻上稻草,糊墻時不容易裂。于是教族人“和泥”:三分黃土,一分細沙,再摻碎稻草,加水拌勻,像揉面團似的揉到黏手為止。有巢氏說:“土是地的肉,草是地的筋,合在一處,才更結(jié)實?!?/p>
至今鄉(xiāng)下泥匠和泥時,還會往泥里撒把稻草,嘴里念叨:“祖師爺傳的法子,裂不了!”
住在樹上終究不便,后來人們搬到平地建房,用泥墻搭起方形的屋,可屋頂還是漏雨。有巢氏看著曬谷場上的陶片——那是族人燒陶罐時剩下的碎片,光滑不滲水。
“能不能用泥做些片片,蓋在屋頂上?”他照著陶片的樣子,把和好的泥捏成巴掌大的薄片,邊緣捏出波浪形的邊,擺在太陽底下曬干,再搬到火塘邊慢慢烤。
烤出來的泥片硬邦邦的,往屋頂一鋪,波浪形的邊互相咬合,雨水順著片兒往下流,屋里果然不漏了。這便是最早的“瓦”,雖然還有點不結(jié)實,卻讓“屋”真正成了“家”。
有巢氏教族人給瓦分類:鋪在屋頂中間的叫“板瓦”,要大而平;蓋在屋脊上的叫“筒瓦”,要彎而圓,能把雨水引到兩邊。他還在瓦上鉆個小孔,用繩子串起來固定在屋頂,免得被風(fēng)吹跑?,F(xiàn)在瓦匠鋪瓦時,還講究“板瓦壓筒瓦,風(fēng)雨都不怕”,這規(guī)矩正是從那時傳下來的。
有巢氏還教族人“打地基”:先把地基的土夯實,潑水浸透,再鋪層碎石,上面才砌泥墻。有巢氏說:“房子像人,腳站穩(wěn)了,才不會倒。”
后來瓦匠們總結(jié)出“三夯三浸”的法子——夯一遍土,潑一遍水,如此三次,蓋的房子才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大風(fēng)也刮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