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路風(fēng)波險(xiǎn)似山,人心鬼蜮總難攀。
休言女子無兇煞,且看爐邊幻術(shù)關(guān)。
木杓翻云藏鬼計(jì),蕎人作馬陷塵寰。
一朝反制施奇策,始信蒼天饒過誰?
列位看官,這一章,咱要講一段《酉陽雜俎》中的異聞,說的是汴州道上一家客店,店主三娘子善使幻術(shù),竟將客人變作驢子,最終反被識破的奇事。這正是:“莫欺陌路行商客,須知人外有神仙?!庇@板橋三娘子如何施為,又如何遭了報(bào)應(yīng)?且聽在下細(xì)細(xì)道來。
話說大唐憲宗元和年間,汴州道上客商往來,車水馬龍。這汴河乃是貫通南北的漕運(yùn)要道,沿岸店鋪林立,其中距汴州城西三十里處,有一集鎮(zhèn)名曰“板橋集”,集上有座客店,喚作“三娘子店”。店主是個(gè)寡婦,年約三十,生得是:
眉如春山含黛淺,目似秋水映波寒。
鼻如懸膽唇如櫻,身段窈窕步生蓮。
雖無傾城傾國貌,卻有三分勾魂顏。
笑時(shí)若帶三分暖,不語偏含一縷綿。
這三娘子孤身一人經(jīng)營客店,卻將店面打理得井井有條。店內(nèi)客房潔凈,飯菜可口,更兼三娘子待客熱情,無論官商士庶,到了店中皆是和顏悅色,端茶送水從無懈怠。因此這“三娘子店”名聲遠(yuǎn)播,往來客商多在此投宿。只是有一樁怪事——但凡在店中住宿超過三日的客人,往往會(huì)突然失蹤,店家只道是早行離去,旁人也未深究。
且說這日黃昏,有一客商從洛陽而來,姓趙名季和,年約二十有五,生得:
頭戴軟翅東坡巾,身穿青布夾袍新。
面如傅粉唇似朱,目若朗星眉入鬢。
腰懸一柄青銅劍,行囊鼓鼓裝金銀。
雖為行商做客旅,卻有書生儒雅痕。
趙季和本是長安人氏,因家中經(jīng)商,常往來于洛陽、汴州之間。這日天色已晚,見前面板橋集有客店,便催馬前來。到了店門首,早有店小二迎上:“客官可是投宿?里邊請,上房還空著呢!”
趙季和下了馬,將韁繩遞給店小二,邁步進(jìn)店。只見堂中已坐了七八位客人,正飲酒用飯。三娘子從內(nèi)堂走出,見了趙季和,連忙萬福道:“客官遠(yuǎn)來辛苦,可是要住店?”趙季和見這婦人容貌秀麗,舉止得體,便拱手道:“正是。請問店家,可有上房?”
三娘子笑道:“有,有!客官稍坐,待妾身與您收拾房間。敢問客官高姓大名,從何處來?”趙季和道:“在下趙季和,從洛陽來,欲往汴州公干?!比镒拥溃骸霸瓉硎勤w客官??煺堊群缺瓱岵枧碜?,房間片刻便好。”說罷,轉(zhuǎn)身去沏茶。
少頃,三娘子端來一盞熱茶,茶湯碧綠,香氣撲鼻。趙季和接過茶盞,只覺一股清香沁入心脾,連道:“好茶!店家這茶是何處所購?”三娘子笑道:“這是妾身自家炒制的,客官喜歡便好?!闭f罷,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趙季和飲了茶,只覺渾身舒暢。不多時(shí),店小二來道:“趙客官,房間已收拾妥當(dāng),請隨我來。”趙季和起身,跟著店小二來到后院。這后院倒也寬敞,有十余間客房,趙季和的房間在東首,窗明幾凈,陳設(shè)簡單卻干凈。
安頓下來后,趙季和到前堂用飯。三娘子親自端上酒菜,笑道:“客官初次光臨,妾身特備了幾樣小店的拿手菜,請您嘗嘗。”只見盤中有燒雞、蒸魚,還有一碟時(shí)蔬,皆是色香味俱全。趙季和連日趕路,腹中饑餓,見了酒菜,便大快朵頤起來。
席間,趙季和見同桌有位老客,似乎常來此店,便問道:“老丈,這店家三娘子,為人如何?”老客聞言,看了三娘子一眼,低聲道:“客官初來不知,這三娘子待客倒是殷勤,只是……只是這店中有時(shí)會(huì)丟東西,或是客人住幾日便不見了,也不知是何緣故。”
趙季和心中一動(dòng),卻未多問,只道:“多謝老丈提醒。”用完飯,趙季和回到房中,心中琢磨老丈的話,只覺這三娘子看似和善,卻似有隱情。他本是細(xì)心之人,便留了個(gè)心眼,打算觀察幾日。
到了三更時(shí)分,趙季和睡不著,忽聽窗外有輕微的動(dòng)靜。他悄悄起身,透過窗縫向外望去,只見月光下,三娘子從自己房中走出,手中端著一個(gè)木盤,盤上放著幾樣?xùn)|西。趙季和屏住呼吸,只見三娘子走到院中一間僻靜的小屋前,推門而入。
趙季和好奇心起,輕輕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到小屋外,將耳朵貼在門上傾聽。只聽屋中傳來簌簌之聲,又有低語呢喃,卻聽不真切。他不敢久留,悄悄退回房中,心中疑竇叢生:“這三更半夜,三娘子在那小屋中做什么?”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趙季和起身,見三娘子已在堂中忙碌,依舊是和顏悅色,仿佛昨夜之事未曾發(fā)生。趙季和不動(dòng)聲色,用過早飯,便推說身體不適,留在店中休息,暗中觀察。
列位,這趙季和為何要留下?他正是要看這三娘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欲知他看出了什么破綻,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