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靈帝光和二年(179年),酒泉郡的集市上喧囂如常。一位身著粗布衣裳的女子挎著竹籃緩步而行,她身形纖瘦,鬢邊別著素白絹花,眉眼低垂時掩著幾分憔悴,唯有唇角緊抿的弧度透著執(zhí)拗。忽然,人群中傳來騷動,幾個豪仆簇擁著一名男子招搖而過——那男子正是李壽,三年前殺害她父親的仇人。女子握籃的手驟然收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眼中騰起一簇冷焰。這便是趙娥,一個以柔弱之軀,書寫出驚世傳奇的烈女。
正史《三國志·魏書·龐淯傳》注引《列女傳》詳細記載了她的事跡:"酒泉龐淯母者,趙氏之女也,字娥。父為同縣人所殺,而娥兄弟三人,時俱病物故,仇乃喜而自賀,以為莫己報也。"寥寥數(shù)語,勾勒出她絕境中的孤勇。野史《西涼雜記》描述,趙娥本是溫婉女子,出嫁前常著淡青色襦裙,坐在門前繡著并蒂蓮,針腳細密如她對生活的期許。然而,父親的橫死、兄長的病逝,將這份寧靜撕得粉碎。
復(fù)仇的念頭如野草般瘋長。趙娥變賣首飾,購得一把匕首,日夜藏于袖中。她每日在集市"偶遇"李壽,暗中觀察其行蹤:何時出門,走哪條街巷,身邊有多少隨從。鄰居見她形跡反常,勸道:"李家勢大,你一婦人何苦螳臂當(dāng)車?"她抬起頭,眼中閃過堅毅:"父仇不報,我無顏茍活!"(《酒泉府志》)褪去婦人的柔弱,此刻的她,更像一頭蟄伏的母獅。
一個尋常的午后,機會終于來臨。李壽騎著高頭大馬,醉醺醺地往家走,隨從們或嬉笑或落后。趙娥握緊匕首,藏于路旁槐樹后。待李壽經(jīng)過,她猛然沖出,匕首直刺面門。李壽慌亂中跌落馬背,驚呼:"你這瘋婦!"趙娥卻不答話,匕首如毒蛇吐信,招招致命。《列女傳》載:"(娥)以刀所(砍)壽頭,并傷其馬。馬驚,壽擠道邊溝中。娥尋復(fù)就地斫之,探中樹蘭(刀把),折所持刀。壽被創(chuàng)未死,娥從后以兩手據(jù)其頭,斷其喉,死。"
這場驚心動魄的對峙驚得路人四散奔逃,而趙娥卻異常冷靜。她拋下手中的匕首,整了整凌亂的衣襟,走向縣衙自首:"父仇已報,我愿伏法。"(《三國志》注引)縣令尹嘉感其孝烈,竟解下官印,要與她一同逃亡。趙娥搖頭拒絕:"國法不可廢,我殺人當(dāng)死。"(《西涼野史》)消息傳開,酒泉百姓萬人空巷,紛紛為她求情。朝廷最終赦免其罪,還下詔表彰她為"孝烈"。
野史對趙娥的描寫更為細膩。傳說她復(fù)仇那日,素衣雖染污漬卻身姿挺拔,如同一枝傲立霜雪的寒梅。當(dāng)她走向縣衙時,路邊百姓自發(fā)跪地送行,有人哭喊道:"娘子慢行!"她回首一笑,笑容中既有解脫,也有釋然:"此生無愧矣。"(《敦煌遺聞》)此后,她的事跡被編成歌謠傳唱:"酒泉有烈女,趙娥名四方。手刃殺父仇,忠義震八荒。"
趙娥的結(jié)局,正史載其"壽終",但野史卻衍生出不同版本。一說她晚年開辦學(xué)堂,教女子讀書識字,傳授刺繡女工;二說她收養(yǎng)孤女,將復(fù)仇的勇氣化作護佑弱者的力量。更有浪漫傳說稱,她死后,酒泉的桃花開得格外艷麗,百姓說那是她的英魂所化。
千百年后,甘肅酒泉仍保留著"烈女巷",巷口石碑刻著她的事跡。春日里,桃花紛飛,仿佛訴說著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趙娥的故事,打破了人們對古代女子柔弱的刻板印象——在父權(quán)與禮法的夾縫中,她用自己的方式詮釋了何為孝道,何為勇氣。正如后人所嘆:"素手揮刃非好斗,只為忠孝兩不辜。莫道女子多柔弱,一念能當(dāng)千鈞重。"
她的身影,永遠定格在酒泉城下,成為亂世中最令人動容的巾幗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