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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戚繼光薊北戍邊（第1頁）

隆慶二年（1568年）的深秋，薊州（今天津薊州區(qū)）長城腳下，寒風(fēng)卷著黃沙，刮得人睜不開眼。一個身材魁梧的將軍勒住馬韁，望著眼前破敗的城墻——墻體多處坍塌，垛口歪歪扭扭，守城的士兵穿著破爛的鎧甲，縮在角落里發(fā)抖。他眉頭緊鎖，對身邊的副將說：“就這模樣，如何擋得住蒙古人的鐵騎？”這位將軍，正是剛從東南抗倭前線調(diào)來的戚繼光。

此時的戚繼光，已經(jīng)是威名遠(yuǎn)揚(yáng)。他在東南沿海用“鴛鴦陣”痛擊倭寇，“戚家軍”的名號讓倭寇聞風(fēng)喪膽?！睹魇贰て堇^光傳》記載他“用兵如神，東南倭患遂平”（用兵神奇，東南的倭寇之患于是平定）。朝廷把他調(diào)到薊北，這里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薊北是明朝北方的門戶，從山海關(guān)到居庸關(guān)，綿延兩千多里的長城，是抵御蒙古部落入侵的第一道防線。但多年來，邊防廢弛，士兵大多是臨時招募的流民，軍紀(jì)渙散，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蒙古的俺答汗部落，每年秋天都要南下劫掠，有時候甚至能打到北京城外，朝廷卻束手無策。隆慶皇帝繼位后，張居正入閣，力主加強(qiáng)邊防，他對萬歷皇帝說：“薊北不安，則京城不穩(wěn)。非繼光不能守也?！保ㄋE北不安定，京城就不安穩(wěn)。只有戚繼光能守住這里）

戚繼光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給朝廷上了一道奏折，提出“三策”：修長城、練邊軍、建敵臺?？勺嗾圻f上去，卻引來質(zhì)疑。兵部尚書霍冀說：“長城綿延萬里，哪有那么多銀子修繕？”還有御史彈劾他：“戚繼光在南方打倭寇還行，北方蒙古騎兵兇悍，他怕是應(yīng)付不來！”

戚繼光沒理會這些閑言碎語，他知道，說再多不如做給人看。他先從修長城入手。以前的長城，大多是土坯墻，經(jīng)不住風(fēng)雨侵蝕，更擋不住蒙古人的攻城錘。戚繼光讓人把土坯墻拆了，換成條石和青磚，墻基寬達(dá)五丈，墻高三丈，頂部還能跑馬。他還在長城上每隔三百步修一座“敵臺”（又稱“空心敵樓”），這種敵臺有三層：底層住士兵，中層儲存糧草武器，頂層設(shè)箭窗和炮口，既能了望，又能作戰(zhàn)。用他的話說：“敵臺者，長城之眼也，有此則千里防線如一人之身?！保〝撑_，是長城的眼睛，有了它，千里防線就像一個人的身體一樣協(xié)調(diào)）

修長城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戚繼光想出了個妙招：讓士兵和百姓一起干。士兵們負(fù)責(zé)搬運(yùn)條石、砌筑城墻，百姓們則負(fù)責(zé)燒制青磚，朝廷按工作量發(fā)工錢。這一下，不僅加快了進(jìn)度，還讓附近的百姓賺了不少錢。

可麻煩還是來了。有個叫劉燾的總兵，覺得戚繼光搶了他的風(fēng)頭，故意克扣修長城的糧草。士兵們餓肚子，干活沒力氣，工程眼看要停工。戚繼光直接騎著馬闖進(jìn)劉燾的軍營，把自己的俸祿拿出來分給士兵，然后對劉燾說：“你要是再敢克扣糧草，我就奏請朝廷，撤你的職！”劉燾知道戚繼光有張居正撐腰，嚇得趕緊補(bǔ)足了糧草。

除了修長城，戚繼光更看重練兵。他發(fā)現(xiàn)薊北的邊軍，最大的問題是“散”——平時像一盤散沙，打仗時各自為戰(zhàn)。他把自己在東南練兵的方法搬了過來：先是“選兵”，從農(nóng)民和礦工里挑選精壯漢子，不要那些油滑的市井之徒；然后“編伍”，五人一伍，十人一隊，層層編制，像串珠子一樣把士兵串起來；最后“練藝”，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練刀槍、射箭、陣法，誰偷懶就軍法處置。

戚繼光還根據(jù)蒙古騎兵的特點(diǎn)，創(chuàng)造了新的陣法——“車營”。他讓士兵推著特制的戰(zhàn)車，戰(zhàn)車前面裝有尖木，后面架著佛郎機(jī)炮（一種從西方傳來的火炮）。蒙古騎兵沖過來時，戰(zhàn)車排成一排，像一堵移動的墻，火炮齊發(fā)，騎兵根本靠近不了。

萬歷元年（1573年）春天，蒙古朵顏部酋長董狐貍率三萬騎兵入侵薊州。這是戚繼光到北方后遇到的第一次大戰(zhàn)。他不慌不忙，讓士兵們把戰(zhàn)車列在前面，敵臺里的弓箭手和火炮手嚴(yán)陣以待。董狐貍驕橫慣了，以為明軍還是以前那副慫樣，下令騎兵沖鋒?？蛇€沒沖到跟前，就被戰(zhàn)車后的火炮轟得人仰馬翻。董狐貍不甘心，又組織了幾次沖鋒，都被打得大敗。最后，他帶著殘兵逃跑時，還被戚繼光埋伏的騎兵截殺了一陣，幾乎全軍覆沒。

這一戰(zhàn)，讓戚繼光在北方徹底站穩(wěn)了腳。朝廷里那些質(zhì)疑他的聲音消失了，連以前彈劾他的御史，都在奏折里夸他“才兼文武，邊功卓著”。張居正更是高興，專門寫信給他：“戚將軍辛苦，有你在薊北，我睡安穩(wěn)多了?！?/p>

戚繼光在薊北待了十六年，他修的長城固若金湯，訓(xùn)練的邊軍銳不可當(dāng)，蒙古部落再也不敢輕易南下。有一次，他帶著部下巡視長城，登上一座最高的敵臺，望著遠(yuǎn)處的草原，對身邊的兒子戚祚國說：“你看這長城，像不像一條巨龍？咱們守在這里，就是要讓這條巨龍永遠(yuǎn)護(hù)著中原百姓。”

萬歷十年（1582年），張居正病逝，戚繼光的日子開始不好過了。那些以前被他得罪的官員，紛紛跳出來彈劾他，說他“手握重兵，恐有不臣之心”。萬歷皇帝本就對張居正的親信心存忌憚，下令把戚繼光調(diào)到廣東。

戚繼光走后，薊北的邊防漸漸又松弛下來。蒙古部落聽說戚繼光離開了，又開始蠢蠢欲動。萬歷十三年（1585年），朵顏部再次入侵，雖然被邊軍擊退，但長城上的敵臺已經(jīng)有不少損壞，士兵的訓(xùn)練也荒廢了。

戚繼光在廣東沒待多久，就被罷官回鄉(xiāng)。晚年的他，常常拿出在薊北修長城時用過的圖紙，一遍遍地看。有一次，他的老部下來看他，說起薊北的近況，他只是搖搖頭，寫下“南北驅(qū)馳報主情，江花邊月笑平生”的詩句。這大概就是他一生的寫照：不管在南方抗倭，還是在北方戍邊，心里裝著的，始終是國家和百姓。

薊北的長城還在，那些高聳的敵臺，至今還站在群山之間，仿佛在訴說著戚繼光的故事。他用十六年的堅守，給明朝的北方筑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也讓自己的名字，永遠(yuǎn)刻在了長城的磚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