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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權(quán)力拉鋸移宮案（第2頁）

跑出乾清宮，朱由校回頭看，李選侍抱著皇八女在門口哭，魏忠賢站在她身后，陰沉著臉盯著他。

朱由校被接到文華殿，暫時住下。楊漣等人連夜擬旨：“令李選侍移出乾清宮，遷居仁壽宮噦鸞宮。”

可李選侍拒不奉詔。她讓太監(jiān)在乾清宮門口貼了張紙，寫著“先帝遺詔：皇八女年幼，需由母撫養(yǎng)，暫住乾清宮”——這遺詔是真是假，沒人知道，泰昌帝死前只有幾個太監(jiān)在旁，連內(nèi)閣都沒見過。

九月初二夜里，楊漣守在文華殿外，一夜沒合眼。他知道，李選侍在等，等朝臣們松懈，等后宮其他妃嬪聲援，等魏忠賢去拉攏那些搖擺不定的太監(jiān)。

果然，第二天一早，就有太監(jiān)來報：“李娘娘說，要移宮可以，需先撥十萬兩銀子，給她修噦鸞宮，否則就守著先帝靈柩不走?！?/p>

“敲詐！”左光斗氣得拍桌子，“國庫空虛，邊軍都快斷餉了，她還好意思要銀子？”

更麻煩的是，一些浙黨、齊黨的大臣開始說閑話：“李選侍畢竟是先帝寵妃，新君也該盡孝，何必逼得太急？”連方從哲都勸楊漣：“要不……先答應(yīng)她？等新君登基，再慢慢說?！?/p>

“不可！”楊漣斬釘截鐵，“今日讓她占了乾清宮，明日就敢要垂簾聽政，后天就要?dú)⑽覀冞@些大臣！”

他知道，移宮案表面是“搬家”，實則是“奪權(quán)”。李選侍若得逞，東林黨在紅丸案里贏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他們必須硬到底。

九月初三，楊漣帶著一百多名大臣，跪在乾清宮門前哭諫。從清晨到正午，太陽曬得地面發(fā)燙，大臣們的官服都濕透了，卻沒人敢動。楊漣帶頭喊：“請李娘娘移宮，以安社稷！”

殿內(nèi)的李選侍坐不住了。她沒想到楊漣這么剛硬，更沒想到朝臣們會跟著他來。她讓魏忠賢出去傳話：“娘娘說了，午后就搬?！?/p>

可到了午后，又變卦了。魏忠賢說：“噦鸞宮年久失修，漏雨，娘娘和八公主住不了?！?/p>

楊漣說道：“那就先搬到仁壽宮偏殿，漏雨我們派人修，今日必須搬！”

他轉(zhuǎn)頭對身后的錦衣衛(wèi)說：“去，把噦鸞宮的太監(jiān)都叫來，問問他們是不是真漏雨——若敢撒謊，按欺君之罪辦！”

錦衣衛(wèi)剛要動，殿內(nèi)突然傳來一陣哭喊聲。李選侍抱著皇八女沖出來，跪在泰昌帝的靈前，拍著棺槨哭：“先帝啊！你看看你的大臣，逼著我們孤兒寡母去死??！”

皇八女被嚇得哇哇大哭，聲音凄厲。有些老臣心軟了，想上前勸說，卻被楊漣攔?。骸澳袭?dāng)！她這是做給我們看的！”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在魏忠賢耳邊嘀咕了幾句。魏忠賢臉色大變，湊到李選侍耳邊說了句什么。李選侍的哭聲突然停了，怨恨的看著楊漣。

原來楊漣讓人去噦鸞宮查了，那里根本不漏雨，反倒是李選侍的太監(jiān)們在偷偷搬東西——她原想趁大臣們下跪時，把泰昌帝留下的一些密詔、印信轉(zhuǎn)移出去，被錦衣衛(wèi)逮了個正著。

把柄被抓住，李選侍再沒轍了。九月初三傍晚，她終于帶著皇八女和太監(jiān)宮女，搬到了噦鸞宮。移宮那天，她沒回頭看乾清宮一眼，只有魏忠賢跟在后面，死死盯著那扇朱紅的宮門，像要把它刻在心里。

移宮案“贏了”。九月初六，朱由校在乾清宮登基，是為天啟帝。東林黨人站在丹陛上，看著新君接受百官朝拜，以為終于守住了“國本”。楊漣被升為兵科都給事中，左光斗升為御史，東林黨徹底掌控了內(nèi)閣。但是這并不是最終的勝利。

李選侍搬到噦鸞宮后，沒過幾天，宮里就傳出“李娘娘投繯（上吊）”的消息，雖然后來證實是假的，卻有人說“東林黨逼死先帝寵妃”；皇八女受了驚嚇，生了場大病，又有人罵“楊漣等人不顧幼主妹妹死活”。

更麻煩的是天啟帝的態(tài)度。他還年幼，搖擺不定。

魏忠賢看透了這點。他開始在天啟帝耳邊說：“楊漣他們逼著李娘娘移宮，是想獨(dú)攬大權(quán)，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庇终f：“當(dāng)年李娘娘待陛下也不差，都是楊漣等人挑唆?！?/p>

天啟帝本就喜歡木工，對朝政沒興趣，聽魏忠賢說得“有理”，漸漸對東林黨生了嫌隙。他讓魏忠賢管司禮監(jiān)，自己躲在后宮做木匠活——這恰恰是魏忠賢想要的。

幾年后，魏忠賢掌權(quán)，閹黨橫行，第一件事就是翻移宮案的舊賬。他們給東林黨扣上“擅闖宮禁”“逼死庶母”的罪名，楊漣、左光斗等東林黨骨干被抓進(jìn)大牢，酷刑折磨致死。楊漣死前，在獄中寫血書：“移宮一案，為保大明江山，漣死何懼？”可血書遞到天啟帝手里，卻被魏忠賢換成了“反詩”。

而李選侍，在噦鸞宮默默活了十年。崇禎帝繼位后，有人請她搬回更好的宮殿，她拒絕了。據(jù)說她晚年常坐在窗前，看著乾清宮的方向，手里摩挲著一塊玉佩——那是泰昌帝當(dāng)年給她的。她到底是想垂簾聽政的野心家，還是被權(quán)力裹挾的可憐人？沒人說得清。

乾清宮的朱紅大門，在移宮案后重新關(guān)上，又在無數(shù)次權(quán)力更迭中打開。門里的皇帝換了又換，門外的大臣斗了又斗，只有那道門檻，被無數(shù)雙鞋磨得光滑，像在無聲地訴說：明末的三大案，從來不是孤立的謎案，而是一個王朝從“爭國本”到“失國本”的全過程——當(dāng)所有人都在為“權(quán)力”廝殺，沒人在乎“江山”是否穩(wěn)固，這個王朝，早已在自我消耗中，走向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