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冷了下來,“你剛到任,還是先熟悉熟悉規(guī)矩?!?/p>
嚴宇走出小會議室時,夕陽正斜斜地照在走廊的標語上,“公道正派”四個字被鍍上金邊。
他突然想起周志高臨走時說的,“文縣的鐵板,是靠一次次硬碰硬撞出來的”。那時的自己不懂,現(xiàn)在才明白,這“硬”字背后,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較量。
組織部的食堂開飯時,嚴宇的餐盤里只有青菜豆腐。
干部科的年輕干事端著紅燒肉湊過來,壓低聲音說:“嚴部長,張秘書托我給您帶句話,拆遷款的事他會解決,您高抬貴手?!?/p>
嚴宇往他碗里夾了塊豆腐:“嘗嘗這個,文縣的老品種,比肉香?!?/p>
他的目光落在干事胸前的黨徽上,“你剛入職時說想做個好干部,還記得嗎?”
干事的臉瞬間紅了,端著餐盤匆匆離開。嚴宇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在文縣的山路上摔斷了腿,村民輪流背著他走了十里地,說“這樣的干部,我們信得過”。
夜里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嚴宇在整理基層干部的考核表,某份檔案里掉出張照片,秦正直在南市的河堤上,褲腳沾滿泥漿,正和村民一起扛沙袋。
照片背面寫著“向嚴書記學習”,字跡力透紙背。
手機在桌角震動,是周志高發(fā)來的短信:“文縣的花椒該摘了?!?/p>
沒有多余的話,卻讓嚴宇緊繃的神經(jīng)突然松弛。
他想起文縣的老書記臨終前說,“當官就像種花椒,得經(jīng)得住蟲咬雨淋,才能結出麻香的果”。
第二天一早,嚴宇的紅繩公文包出現(xiàn)在拆遷現(xiàn)場。三戶老人的窩棚前,他正和施工隊的人交涉:“必須先蓋過渡房,再拆老房子?!?/p>
張秘書趕來時,看見嚴宇正幫老人搬行李,布鞋踩在泥水里,濺起的泥點弄臟了褲腿。
“嚴部長這是何必呢?”張秘書的鱷魚皮皮鞋在泥地上踮著腳,“市里的項目耽誤不起。”
嚴宇直起身,掌心的老繭在陽光下格外清晰:“項目耽誤了可以補,民心傷了,補不回來?!?/p>
他往老人身邊走了走,“這三戶的拆遷款,我已經(jīng)從組織部的辦公經(jīng)費里先墊上了,以后從我的工資扣?!?/p>
張秘書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轉身就往市政府走。
嚴宇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心里踏實了,公文包里的花椒籽在響動,像無數(shù)文縣的老百姓在為他加油。
周志高在鄰市的暗訪途中,收到了嚴宇發(fā)來的照片。
過渡房的紅磚墻砌得整整齊齊,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手里捧著嚴宇送的花椒餅。
照片下面寫著:“周部長,我沒給文縣丟臉?!?/p>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摩挲,突然想起文縣的那棵銀杏樹。
此刻的它,應該正把根須往更深的土里扎吧。就像嚴宇,像秦正直,像所有在風雨里堅守的人,把自己活成了一棵沉默的樹,為老百姓遮風擋雨。
車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周志高知道,嚴宇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但他毫不擔心,因為那根系在公文包上的紅繩,不僅系著文縣的牽掛,更系著一個干部最該有的初心。
而這初心,比任何后臺都堅硬,比任何手段都有力。
下一個城市的燈光在遠處亮起,像無數(shù)雙期待的眼睛,周志高的車繼續(xù)往前駛,輪胎碾過路面的聲音,像在為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奏響沉穩(wěn)的序曲。
周志高在尋找第二個嚴宇,期待龍國處處如文縣一般,公仆與人民群眾完全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