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紀委大樓的玻璃幕墻映著灰蒙蒙的天,周志高站在十二樓的窗前,手里捏著份舉報材料。
封面上“山省副省長孔圣言涉嫌冒名頂替”幾個字,被紅筆圈了三個圈,像三記沉重的驚嘆號。
“周部長,劉群已經(jīng)在會客室等了半小時?!崩相嵟踔乇M來,杯蓋碰撞的脆響打破了辦公室的寂靜,“這企業(yè)家夠意思,昨天剛在山省開完會,今天一早就帶著證據(jù)飛過來了?!?/p>
“據(jù)說孔圣言的弟弟昨天還在他公司門口堵門,放話說‘三天內(nèi)不交出股權,就讓你在山省待不下去’?!?/p>
周志高翻過舉報材料的最后一頁,附著張泛黃的準考證。照片上的少年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的確良襯衫,眼神亮得像星星,右下角的簽名“劉群”兩個字,筆畫里透著股不服輸?shù)木髲姟?/p>
“三十年了,”他輕聲說,“從省狀元被頂替到百億老總,這中間的路怕是比蜀道還難?!?/p>
會客室的門推開時,劉群正盯著墻上的“為人民服務”匾額出神。
他穿著手工定制的西裝,腕上的百達翡麗表鏈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可鬢角的白發(fā)和指節(jié)上的老繭,還是暴露了歲月的痕跡??匆娭苤靖哌M來,他猛地站起來,椅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周部長?!眲⑷旱穆曇粲行┥硢?,遞過來個牛皮紙袋,“這里面是我找了十年的證據(jù),從鄉(xiāng)中學的學籍卡到帝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每一樣都能證明,現(xiàn)在的山省副省長孔圣言,本該是我的名字。”
周志高抽出里面的成績單,1993年的高考成績單上,劉群的名字后面赫然寫著“715分”,備注欄里標著“山省理科狀元”。
而另一張帝京大學的報到證上,照片換成了孔圣言那張胖圓臉,名字卻依舊是“劉群”。
“他用我的名字讀了四年大學?!眲⑷旱氖种冈趫蟮阶C上狠狠戳著,“我呢?被孔家扣了頂‘破壞高考紀律’的帽子,在磚窯廠搬了三年磚。”
“等我出來想復讀,所有學校都不收我,孔家早就打點好了,說我是‘劣跡考生’?!?/p>
窗外的風突然變大,卷起地上的落葉撞在玻璃上,像無數(shù)只手在拍打。
劉群從包里掏出個舊鋁制飯盒,打開時里面裝著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條,泛黃的紙頁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
“這是我在磚窯廠偷偷寫的?!彼穆曇敉蝗贿煅?,“那時候白天搬磚,晚上就著煤油燈自學。有次被工頭發(fā)現(xiàn),把我的書全燒了,我抱著這飯盒哭了整整一夜——這里面記著我最后的念想?!?/p>
周志高捏著張紙條,上面的字跡被汗水浸得發(fā)皺,卻依舊工整。最后一行寫著“若有朝一日能平反,必建百所希望小學”,落款是1995年深冬。
“你后來怎么創(chuàng)業(yè)的?”他輕聲問。
“從修自行車起步?!眲⑷和蝗恍α?,笑聲里帶著股辛酸,“攢了三年錢開了家五金店,又用十年做到全省連鎖?!?/p>
“去年我的集團上市那天,我去了趟當年的磚窯廠,現(xiàn)在那兒改成了物流園。站在曾經(jīng)燒我書的地方,我突然想通了,我掙再多錢,也換不回被偷走的那四年。”
他突然前傾身體,眼里的血絲像蛛網(wǎng)般蔓延:“可孔圣言不滿足!他弟弟孔圣明開的皮包公司,想以三分之一的價格收購我的新能源項目?!?/p>
“我不答應,他們就查我的稅務,封我的工廠,甚至在網(wǎng)上造謠說我‘發(fā)家靠的是當年偷賣國家機密’!”
老鄭推門進來,手里的平板上正播放著段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