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負責(zé)人抱著一個牛皮紙信封走進來,眉頭皺得死緊:“快遞送來的,沒留寄件人。但你看這個郵戳?!?/p>
我接過信封,指尖觸到粗糙的紙面,一連串鄉(xiāng)鎮(zhèn)的郵戳映入眼簾——青石鎮(zhèn)、槐樹坪、老鐘村、白水溝……七個地方,橫跨三個縣,像是被人親手帶著走了千里路,一站一站蓋上郵戳,再寄出。
我拆開。
里面是一張手繪的邀請函。
炭筆勾的線條,稚拙卻有力。
畫的是古鐘懸于山巔,下方人群仰望,鐘聲化作波紋擴散。
右下角一行字:“請讓鐘聲去更遠的地方。”
落款寫著:“一群不想失聲的人。”
謝負責(zé)人低聲說:“這字跡……我認得。老楊頭、李阿婆、王伯……全是試點村參與‘根系計劃’的老人。他們不會用電腦,更不會發(fā)郵件,可他們會畫畫,會寫字,會托人把信寄出來?!?/p>
我手指輕輕撫過那行字,喉嚨突然發(fā)緊。
這不是求助。
不是哭訴。
是宣戰(zhàn)。
他們用最原始的方式,把火種遞到了我手里。
“他們知道我們在籌備展覽?!蔽艺f,聲音低卻堅定,“他們知道有人想封住他們的嘴。所以,他們先發(fā)了‘英雄帖’?!?/p>
謝負責(zé)人抬頭看我:“你打算怎么辦?”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
天邊已泛起魚肚白,遠處高樓的輪廓漸漸清晰。
我想起父親墳前那晚的電子燈籠,想起老人們合唱《祭鐘謠》時的歌聲,像從地底涌出的河流,沖刷著千年的沉默。
“他們怕的從來不是傳統(tǒng)?!蔽肄D(zhuǎn)身,撥通何學(xué)者的電話,“他們怕的是,普通人也能定義傳統(tǒng)。”
電話接通那刻,我已下定決心。
十分鐘后,何學(xué)者和謝負責(zé)人坐在我對面。
我把錄音、郵件、信件一一攤開。
“周鴻濤之流,把文化當成權(quán)力的祭壇?!焙螌W(xué)者推了推眼鏡,語氣冷靜,“他們?nèi)萑獭畟鹘y(tǒng)’存在,但必須由他們來解釋。一旦普通人開始用自己的方式講述故事,他們的權(quán)威就崩塌了。”
“所以我們要做的,不是對抗,是繞開。”我點頭,“用他們的規(guī)則,建我們的舞臺?!?/p>
謝負責(zé)人眼睛一亮:“‘大地回音’巡回展——用村民口述史做聲音裝置,城市青年藝術(shù)家做光影互動,地點就選在廢棄礦場。那里曾是資源枯竭的象征,如今荒廢十年,正好寓意‘從廢墟里重生的鐘聲’?!?/p>
“首站,就叫‘鐘起’。”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