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鎖,就怕你不推。
我盯著那張泛黃的照片看了很久。
照片上的老樓像一頭被遺忘在城市角落的困獸,斑駁的水泥墻皮剝落如干涸的血痂,三樓那扇碎了玻璃的窗,空洞得像是在呼吸。
背面那行鉛筆字輕得幾乎看不清,可每一個字都像釘子,扎進我心里。
“我哥在里面三年了,不吃藥,不說話,門焊死了?!?/p>
沒有署名,只有地址——城東區(qū)青松巷17號302室。
寄件人信息是手寫的:小敏,城東菜場西區(qū)第二排,賣綠葉菜。
我撥通社區(qū)電話時,對方語氣麻木:“又來問陳老師的事?早就不接我們電話了。消防隊去年強拆過一次門,他拿菜刀架脖子上,說誰進來他就跳。后來街道辦也不敢動了……精神鑒定早就過了,但沒人敢送醫(yī)?!?/p>
“他妹妹還在聯(lián)系他?”
“小姑娘可憐啊,每天送飯貼門口,喊兩聲‘哥’。開始還能聽見碗摔的聲音,現(xiàn)在……連響都沒有了?!?/p>
掛了電話,我把照片傳進公益聯(lián)盟內(nèi)部群。
孫專家秒回:“這是‘閉門綜合征’最極端的案例之一——物理封鎖只是表象,心理防線才是真正的高墻?!?/p>
劉培訓師沉默許久,發(fā)來一句語音,聲音很輕:“有些門,不是為了隔絕世界,是為了保護僅存的自己?!?/p>
我看著這句話,忽然想起夜燈屋簽到簿上那個改了名字的“陳建國”。
他曾把自己關在黑暗里,靠一支蠟燭活著,直到一封信讓他親手吹滅了火苗。
而現(xiàn)在,另一個陳姓的男人,卻被釘死在一扇鐵門之后。
不能破,只能叩。
第二天上午,“開門計劃”第一試點正式啟動。
目標:青松巷17號302。
孫專家提出“三級敲門法”,聽起來溫柔得近乎荒謬,可正是這種不施壓的方式,才有可能撬動一根繃了三年的神經(jīng)。
第一天,我們在門前放下“無聲關懷包”:保溫飯盒裝著熱粥和蒸蛋,一張手寫便簽——“今天有您愛吃的白米粥,咸菜是新腌的”,還有一個紅色應急按鈕,按下就能直連值班中心。
沒人動。
第二天,飯盒原封不動,連勺子都沒碰。
便簽被人用鉛筆在邊上寫了兩個字:“勿擾”。
第三天,飯盒消失了,便簽還留著,只是邊緣被水浸濕了一角,像是有人握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