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鬼定隆渾身濕漉漉的,發(fā)梢還滴著冰冷的水珠,身體因寒冷而微微顫抖,肌膚被凍得通紅。他大口喘著粗氣,眼神卻依然堅定而執(zhí)著。
武田信虎不再在九鬼定隆面前唱黑臉,他緩緩走上前,臉上帶著一絲關切,輕輕拍了拍九鬼定隆的肩膀,語氣緩和地勸說道:“九鬼家主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反正也快抵達東南志摩海岸了,淡水也還夠用,可以先洗漱之后再穿上華服,再去見自己的家人?!?/p>
九鬼定隆接過旁人遞來的熱酒,雙手緊緊握住酒碗,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溫暖來源。他仰頭猛灌了一口,熱酒順著喉嚨流下,帶來一陣灼燒的暖意。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熱氣在寒冷的空氣中瞬間化作一團白霧,然后說道:“多謝陸奧守大人關心了,但是,在這志摩這片地方上生活,不劫掠的話,漁獵,便不能?!椅?guī)е芏嗤磔吚牲h出門,結(jié)果少了不少人,見他們留守在家的家眷,我心中有愧啊……陸奧守大人,我想為他們多準備一些吃的?!?/p>
他的臉上滿是疲憊與愧疚,眼神中透露出對家人和部下的深深牽掛。每一道皺紋里都寫滿了生活的滄桑和責任的沉重。
武田信虎望著九鬼定隆,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感慨。他沉默片刻,然后說道:“老夫明白了。你到有幾分和我那徒兒一樣的想法,那你繼續(xù)吧,有必要的話,到了你的城池后,除了去伊勢買糧的船隊,我讓今川水軍眾分你幾艘船,你可以用來出海打漁,但是,別搞什么小手段,到時候,你們的家眷可都會在今川武士控制之下!”他的目光銳利如鷹,緊緊盯著九鬼定隆,眼神中既有一絲憐憫,又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小的明白?!本殴矶≮s忙點頭稱是,眼神中滿是敬畏與感激。他深知自己的處境,也明白武田信虎的話并非虛言。此刻,他的心中既有著對未來的一絲希望,也有著對家人安危的擔憂。
海風依舊呼嘯著,船隊繼續(xù)向著目的地前進。九鬼定隆站在船頭,望著前方那片愈發(fā)清晰和熟悉的海岸,心中默默祈禱著這次的歸程能給大家?guī)砀玫纳?。他想起那些失去的部下,想起家中等待著他的親人,其他被釋放的九鬼水軍士卒也是“近鄉(xiāng)情更怯”,他們都暗暗下定決心,完全投了吧,為了家人,為了安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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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泉秀綱、今川義真等人圍坐在一起,手里拿著平藏他們精心制作的飯團,大口咀嚼著。而平藏他們?nèi)?,則蹲在一旁,默默地吃著粗糙的稗子團。
這是平藏他們?nèi)藞詻Q堅持的結(jié)果,盡管今川義真拿出了在糧座購買的飯團,可上泉秀綱考慮到保質(zhì)時間,以及在糧座購買的飯團里還添加有一些腌制過的魚肉和不少的鹽分,這種飯團更適合在高強度作戰(zhàn)時食用,而不是在此時就輕易消耗掉。所以最終,還是他們幾名武士或者準武士享用著農(nóng)民現(xiàn)做的大米飯團,而農(nóng)民們只能吞咽著稗子。
“五郎,昨天那個奉公人過來是因為什么事?”上泉秀綱咬了一口飯團,隨后抬眼看向“庵原五郎”,邊咀嚼邊問道。此刻的他毫無拘束,畢竟他們這群人現(xiàn)在就是游蕩的武士,沒必要遵循那些繁瑣的禮節(jié)。
“哦,說到這個……”今川義真從懷里掏出一串永樂通寶,輕輕一拋,扔給了上泉秀綱,“給,這是郡司給的賞錢,抓到那個通緝犯的賞錢?!?/p>
上泉秀綱穩(wěn)穩(wěn)接住銅板,放在手中掂了掂,目光快速掃了一眼,仔細判斷了下成色,“哦~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永樂通寶,今川家治下還不錯嘛……其他大名管這事兒的都少?!彼哪樕下冻鲆唤z滿意的神色。
“還不止這事兒,那個小武士還被上頭攤派了要去北邊兒偵查惡黨情況的任務,他原本過來是想求我們和他一起去的?!苯翊x真一邊吃著飯團,一邊解釋道。
上泉秀綱也沒太把這點錢放在心上,他隨手把錢遞給平藏,說道:“拿去買米吧?!甭牭浇翊x真的解釋,上泉秀綱笑著問道:“現(xiàn)在他倒是不用去了,你應該把平藏他們和我們幾個說的事情告訴他了吧?”
今川義真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道:“是的,都和他說了。也不知道天野家知道后能不能抽出武士幫忙。哪怕一兩個也好?!?/p>
上泉秀綱點頭,轉(zhuǎn)頭詢問平藏道:“說到這個,平藏,你們有找到愿意幫忙的其他武士嗎?我們這幾個人本身也愿意幫忙,只要管飯,財貨少給一些也行,甚至像我還有那個庵原五郎,不給錢也可以,你們用剩下的錢都請不來符合要求的武士嗎?”
“是,是的……”平藏他們?nèi)寺牭絾栐?,身體不禁顫抖起來,囁嚅著說道,還一邊說著一邊土下座磕頭,仿佛犯下了什么不可饒恕的大錯,內(nèi)心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今川義真看著上泉秀綱只是隨口問了一下,一中年兩青年三個農(nóng)民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不禁皺了皺眉。這種強烈的等級觀念,著實讓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上泉伊勢守大人,實在不行我們?nèi)コ窍骂?,直接問有誰愿意和‘長野一本槍’一起剿匪算了?!?/p>
“這樣的確能叫來,不說一個兩個,十一二個也不難,可那都是為了老夫名聲來的,不可靠!”
“蛤?為了您名聲來的,為啥就不可靠?”今川義真滿臉好奇地問道,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上泉秀綱看這孩子并非真如他嘴巴里說的那種“我心我行澄若明鏡,所作所為皆屬正義”的憨直之人,而是一個本質(zhì)還不錯的少年,只是有些稚嫩而已。于是,他拉起今川義真走到另一邊,壓低聲音輕聲和他說道:
“你以為在農(nóng)民眼里,我們正經(jīng)武士就是好人?我們正經(jīng)武士就永遠在他們面前高高在上,可以被供起來?我們和惡黨土匪都是搶走大米的人!唯一的區(qū)別是——只不過我們會劃一道線,那道線讓他們吃不飽但也餓不死而已,而惡黨野武士就是越過了那條線的武士罷了!
所以不是自己愿意幫助農(nóng)民的武士,也很容易和農(nóng)民發(fā)生沖突,我可不希望一面要對付惡黨,一面還得擔心隊友招惹了農(nóng)民,落得個被兩面夾擊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