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12章 隱藏的賢內(nèi)助（第1頁）

待由宇喜一的身影消失在御殿門外，厚重的格子門被側(cè)近武士輕輕合上，廣間內(nèi)的氣氛為之一變。方才還有幾分“外交”意味的正式感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直接、甚至帶著幾分市井計算氣息的氛圍。此刻仍留在御殿內(nèi)的“外人”，便只剩下角屋七郎次郎及其身后的幾名核心伙伴，這個來自伊勢大湊的商人團體了。

角屋一行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坐在下首，與主位之間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顯恭敬，又不至于太過畏縮。他們雖然穿著符合商人身份的、料子不錯但款式樸素的衣服，但坐姿卻隱約透出一種常年在海上搏擊風(fēng)浪練就的沉穩(wěn)。御殿內(nèi)燈火通明，將每個人臉上的細微表情都照得清晰可見。角落里的炭火盆散發(fā)著持續(xù)的暖意，驅(qū)散了初冬夜晚從門窗縫隙滲入的寒氣。

如角屋七郎次郎之前在湯屋所言，他們與相模北條家的關(guān)系確實密切，和今川家也不是沒有淵源。因為他們的主要航路沿著東海道近岸蜿蜒，而沿岸大片區(qū)域都屬于今川家勢力范圍，在過去今川、北條兩家關(guān)系緊張乃至對立的年月里，這身份著實有些尷尬，好比是兩頭巨獸打架時，在它們腳邊討生活的小蟲子。幸好今川家奉行的商業(yè)政策相對寬松，沒有設(shè)立太多盤剝苛刻的關(guān)所，他們的生意才得以勉強維持。

如今，隨著甲斐武田、相模北條、駿河今川三家同盟的締結(jié)，角屋的處境自然柳暗花明。而且，今川家利用北條家提供的、存放了一些年頭的“陳糧”來推行西三河的債務(wù)代償與救濟，實際上還無形中幫他們縮短了供應(yīng)鏈——原本需要運到近幾、幾內(nèi)去慢慢消化的北條陳糧，現(xiàn)在直接在三河就找到了穩(wěn)定的大買家。之前那些“去向不明”的北條家陳糧，其實一直有隱秘而利潤可觀的銷路：角屋的船隊滿載著幾內(nèi)、近幾的特產(chǎn)，或是從堺港、博多匯集而來的明國、朝鮮的精美工藝品（比如瓷器，后世考古發(fā)現(xiàn)，小田原城遺址出土的明朝瓷器數(shù)量，tm的比天朝好多明清古城的出土量都夸張），駛往關(guān)東販賣；返程時，則幫北條家將這些陳糧運到幾內(nèi)地區(qū)處理掉，并從中收取一筆不菲的“過橋費”和傭金。

他們的存在，是北條家能夠進一步“放大”其“四公六民”稅制中“四公”部分收益的重要金融與物流杠桿。這也是為啥在另一條時間線上，“越后之龍”上杉謙信和“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兩位大佬輪流帶隊，發(fā)動了“龍虎雙打”豪華套餐，卻兩次都在北條家的小田原城下啃了一嘴泥。原因無他，陸地上你圍得再結(jié)實，架不住人家北條有“海運外掛”??！角屋的船隊就跟勤勞的工蜂似的，嗡嗡地就從海上把糧食以外的其他軍需送進了城。任你陸上三面千軍萬馬，我自海上暢通無阻，這游戲體驗，簡直讓攻城方想摔手柄！不過嘛，天道好輪回，等到后來某位通關(guān)了太閣立志傳的“猴子”，發(fā)動“天下人の憤怒”版本更新時，情況就不同了。猴子不僅陸上兵力是碾壓級，水軍也點滿了科技樹，直接就把角屋這個“外掛”給封號處理了。海上補給線一斷，小田原城再“難攻不落”，最終也只能打出GG。

所以說，制海權(quán)，很重要啊朋友們！

今川義真也就是不知道這段日本歷史，否則他會對角屋團隊更加信任3，在沒有呆瓜，只有足球小將的時間線，今川氏真被他的親舅舅逼得在駿河待不下去，卷鋪蓋跑路到遠江掛川。在那里，他跟“東照神君”上演了經(jīng)典的城門攻防拉鋸戰(zhàn)，史稱“門板の推拉”。而氏真逃跑時帶不走的巨額浮財，特別是那些價值連城的茶器（據(jù)說包括名物“千鳥香爐”），就是交給角屋保管的！等到今川家徹底涼透，“足球小將”和老婆早川殿能安全地從遠江溜到北條家地盤上繼續(xù)當(dāng)富家翁，背后也少不了角屋的幫忙運送。后來織田家的家臣塙直政想趁火打劫，勒索這筆財產(chǎn)，角屋頂著壓力硬是沒給，反而想方設(shè)法把東西送到了已經(jīng)崛起的“東照神君”手里，再轉(zhuǎn)交給氏真。世人都說足球小將后半輩子在品川領(lǐng)著德川家施舍的五千石，靠變賣祖產(chǎn)茶器過得美滋滋?？勺屑毾胂耄菦]有角屋當(dāng)初拼死保住這筆“東山再起失敗后的養(yǎng)老金”，他拿什么維持“公家樣”的風(fēng)雅生活？真指望“老烏龜”念舊情給的那點品川五千石嗎？在那個時代，五千石養(yǎng)個家臣團都緊巴巴，夠干嘛的！

話收回本書時間線，這伙根據(jù)地在伊勢國大湊的船隊，正是在之前北條早川與今川義真“飛鴿傳書”互訴……呃，是溝通同盟細節(jié)與培養(yǎng)（未來）夫妻感情時，被今川義真順口提了一句“想找人幫忙運糧，又不想過多占用自家運力”。北條早川立刻就想起了這個與北條家合作多年、信譽卓著的船隊，便把他們推薦了過來。再加上同樣在伊勢灣有關(guān)系服部友貞，本就認識這些活躍于伊勢灣的“大湊眾”，雙方自然迅速搭上了線。

“角屋君，還有大湊眾的諸位，”今川義真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御殿內(nèi)顯得溫和而清晰。他抬手示意側(cè)近為角屋眾人面前已經(jīng)半空的茶杯續(xù)上熱茶，這個細微的舉動讓角屋七郎次郎等人眼神微動，感到了一絲被重視的暖意。“在這里坐了有一會兒了，在下現(xiàn)在才抽出空來招待諸位，略有怠慢，還望海涵?！?/p>

角屋七郎次郎連忙帶領(lǐng)同伴們再次躬身，姿態(tài)放得很低，但語氣不卑不亢：“三河守大人您言重了！我們是在東海道航路上討生活的船夫商人，自然需要和您這樣雄踞東海道的強大名主打好關(guān)系。您愿意給我們機會效力，已是我等的榮幸，怎敢要求更多？況且您身份高貴，日理萬機，我等在此等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彼幕卮饒A滑得體，既表達了恭敬，也點明了彼此合作互惠的基礎(chǔ)，同時目光快速掃過今川義真平靜的臉龐，試圖捕捉更多信息。

“諸位能不以為忤，那是最好?！苯翊x真微微頷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卻沒有立刻喝，只是用指尖感受著瓷杯傳來的溫度，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在下讓幾位在此旁觀了在下對竹阿彌的任命，也看到了與由宇大人的溝通，不知……諸位能否明白在下的這番心思？”他抬眼，目光平靜卻深邃地看向角屋七郎次郎。

角屋七郎次郎眼神一閃，他深吸一口氣，腰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知道決定性的時刻到了。他略作沉吟，組織了一下語言，便清晰地回答道：“在下斗膽揣測……竹阿彌君，出身不過是尾張某小豪族的庶流旁支，連做一名獨立的國人都很勉強；由宇大人，雖是正經(jīng)武士，卻是他國他家的臣子。這兩種情況，今川三河守大人都可以任用，并且依據(jù)功績給予相應(yīng)的恩賞承諾。那么，這是否意味著……”

他抬起頭，目光變得銳利而坦誠，直視今川義真，“像我等這樣，出身海邊國眾、歷來被視作‘町人’、‘海賊眾’的商人，您也會用、敢用、并且能夠有效地使用呢？您愿意給予的，似乎不僅僅是一次性的酬勞？”

被對方馬屁拍舒服了的今川義真笑道:“正是這個意思。之后今川和伊達的人馬前往伊勢神宮和上洛，都需要閣下的廻船船隊幫忙運送，還有鳴海城的海上運糧，也需要諸位出力，這自不必談，之前的費用也已談妥，不過在下還是要說的是，待諸位送在下上洛之后，在下會為參與運送的角屋回船簽發(fā)朱印狀，免去它們在駿遠三乃至志摩的港口關(guān)所費用?！?/p>

“多謝三河守大人！”角屋眾人紛紛鞠躬行禮致謝。

今川義真接著畫餅道:“此外，在下麾下產(chǎn)業(yè)，不管是白糖、香皂還是肥皂，在幾內(nèi)也都是銷路頗廣的商品，限制它們銷量的，其實已經(jīng)是運力了，角屋的諸位，愿不愿意再掙這一筆過橋費？”

“自是愿意的！”

“好，那請七郎次郎君，在我們動身去伊勢神宮之前，暫時就在岡崎逗留一段時日，好好商談下怎么合作……待談成，諸位也可向服部左京亮友貞那樣，直接為我今川家武運奉公，焉知未來的伊勢國，沒有諸位的一份安堵？”今川義真的餅越畫越大……

“哦~”角屋眾人作為商人，太渴望正式的武士身份，有機會在前，怎么能不亢奮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