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田氏領地的師崎城和河合城相距并不算遙遠,而且都臨近大海,但是畢竟師崎城在知多半島南部海角,而河合城則在靠近半島中部的位置,離水野氏等親近織田家的國眾豪族根據(jù)地不遠,為了避免變數(shù),今川家南路大軍是走遠路,直撲南端的師崎城。
知多灣的海浪輕撫著砂岸,安宅船的倒影揉碎成萬千金鱗。今川義元立于船首,未戴烏帽的墨發(fā)被海風揚起,露出他那在戰(zhàn)國泥轟男女通殺的臉,他輕搖三十六歌仙繪扇,扇面金泥繪的圖案在陽光下流淌著熔金般的光澤,身著紫色直衣罩鎖子甲胴服,外層為深紫色狩衣(公家便服,紫色為四位官允許穿著),內襯鎖子甲胴服(厚約0。8mm的“色色威”扎甲片編織而成),腰纏唐織帶(北宋緙絲),斜挎名刀宗三左文字和一把硨磲裝飾把手的脅差,他遙遙望著大隊人馬登陸。
今川義元整個人在麾下武士足輕眼中——不管是譜代的駿河武士、近幾十年成為家臣附庸的遠江武士還是新降的三河武士眼中——仿佛在發(fā)著紫氣佛光。
"館主大人,主力部隊已經(jīng)登陸,馬印和涂輿已備!"淺井政敏彎腰匯報道,那面繡了赤鳥的馬印在西面的太陽下熠熠生輝,宣示著馬印主人的權威。
今川義元目光看向馬印,感慨道:“怎么看也比兒子的金烏協(xié)調得多……”
接下來是今川義真雖然嫌棄不已,但依舊編到《太守,太守,涂輿前》歌詞里的涂輿,廣義上指轎廂表面施以漆藝的轎輦,涵蓋“網(wǎng)代輿”(竹編漆轎)與“板輿”(木胎漆轎)等形制,狹義上特指采用“溜涂”工藝(多層堆漆打磨)制成的網(wǎng)代輿,為室町中期到戰(zhàn)國時期,大名最高規(guī)格乘具。
【「管領以下大名主人涂輿」(出典:満済準后日記‐正長二年(1429)九月二二日)】
這東西雖然被今川義真嫌棄,但是最廣大日本戰(zhàn)國統(tǒng)治階層以及被他們統(tǒng)治的牛馬覺得非常有用,因為這玩意兒代表著幕府、守護大名的僅次于將軍和管領的威權。
歷史上的今川義元要沒這玩意兒,估計還能從桶狹間必死局逃出來,但話又說回來了,今川義元要是沒這玩意兒,他能不能那么輕松地推線推到桶狹間,也是個未知數(shù),這東西算有利有弊吧,另外,今川義真作為準三河守,四國大大名的繼承人,他的涂輿——在山城國,在做了,在做了,恭喜我們的主角又有可以砸人玩兒的武器了。
今川義元本人、赤鳥紋馬印,以及八人抬的涂輿緩緩下了安宅船,然后乘坐小舟登陸,在這個過程中今川義元“如移動的錦繪”,甲胄鏗鏘聲與熏衣香交織,按照后來被俘虜、此刻在偵查的戶田氏“草”(即偵察兵,部分現(xiàn)代人理解中的忍者)說,他躲在礁石后面偷看,誤以為“帝(天皇)御駕親征”——這就沒見識,今川義元日子過得比后奈良天皇舒坦多了……
待今川義元和馬印、八人抬的涂輿登陸,腳踏實地,整支今川軍爆發(fā)出歡呼:“太守大人萬勝!”
潮水般的歡呼里,義元緩緩抬手按住腰間刀鞘,動作舒緩得像在主持茶道儀式。他眼角余光掃過沙灘上的武士和足輕,舉起團扇揮舞,全軍普通打了雞血般:
“ei~”
“ei~”
“o!”
“諸位!”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喧囂的力量,右手緩緩舉起那柄團扇,“師崎城就在眼前?!?/p>
沙灘上瞬間安靜下來,近萬人的呼吸聲混著海浪拍岸的節(jié)奏。今川義元將扇子向前輕揮,動作優(yōu)雅得如同拂去茶碗上的熱氣:“安營扎寨,造攻城器械——明日此時,本家的旗幟要插上城頭!”
八千多人的今川軍逐步進入狀態(tài),按照今川義元的命令逐步營建營寨和攻城器械,而師崎城城主、當代戶田氏家督戶田宣光,全身套著祖?zhèn)鞯拇箧z,在櫓臺上遠遠望著今川義元的大軍,不免有些發(fā)顫。
在今川義元移駐今川莊后,今川義元在安詳松平家主母鼓動下,替烏帽子子出頭,要收拾曾經(jīng)劫走松平準家督的戶田家的消息便開始甚囂塵上。
戶田宣光——當時劫走竹千代的主犯戶田康光的兒子,當然不是傻子,在聽聞那個消息之后,接連派出使節(jié)向今川家表示臣服,然而全都無一例外,還沒見到今川義元本人,就被安詳松平家主母、人質劫持拐賣事件苦主——於大之方給直接懟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