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陸道,越后國,坂戶城和魚野川之間的山腳草甸,仿若一幅被大自然精心描繪的畫卷。和風輕柔,如母親的手般撫過這片廣袤的土地,嫩綠的草尖微微顫動,其間點綴著星星點點不知名的野花,紅的、黃的、紫的,肆意綻放,將這片草甸裝點得生機勃勃??上н@片美景之中,有大隊“土木老哥”在進行著“繩張城取”,破壞了這美好的春日景色。
在長尾景虎的強令之下,越后軍此刻達到了他們軍紀的巔峰,對周邊的莊園、惣村堪稱:“秋毫無犯”,基本沒有(還是有的)搶劫燒討的行為,若不深究背后的原因,單從這軍紀來看,長尾景虎此時確實無愧“軍神”之名。
長尾景虎深知自己手底下這群人的德行,早在出征前就做了諸多布置。比如讓他先是讓相對要臉、為人正直且穩(wěn)重的本莊實乃替換直江景綱作為小荷馱奉行。提前囤積糧草,并沿著行軍路線精心布置,就怕手底下那些基層武士和足輕為了滿足口腹之欲,去騷擾越后國的農(nóng)民。然而,這些舉措起初效果并不理想,士兵們依舊是野性難馴,時不時就想找點“外快”。直到前幾天,情況才終于有了轉機。
原因無他,前陣子別動隊發(fā)現(xiàn)的上田銀山,光初步挖掘,就是很大一筆財富,在這筆財富支撐之下,長尾景虎軍的直江景綱等“經(jīng)營高手”幾番操作,直接從直江津高價購買糧草、武備等補給,然后大量“怨種”商人自愿運輸(還是有不少盈利的),甚至還幫長尾軍運輸木材等筑城工具。
在這種“后勤”之下,確實相當一部分越后軍的足輕雜兵沒必要靠搶劫燒討來增加收入,因此軍紀有了變好的基礎,加上現(xiàn)在的坂戶城攻防在突破第二層惣構后,已經(jīng)變成了“爛仗”……
長尾政景,此刻正龜縮在坂戶城的山上本丸和山腳的居館內,他穿著一身略顯陳舊的鎧甲,臉上滿是驚恐與焦慮。自從被長尾景虎圍困以來,他整日提心吊膽,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現(xiàn)在長尾政景喜提“坂戶之龜”的稱號,因為只能無奈地死守不出,任由長尾景虎在魚野川到坂戶城之間耀武揚威。
當然,長尾景虎作為“越后之龍”、野戰(zhàn)高手,面對烏龜殼式的山城防御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采取建設城砦對峙的辦法,“結硬寨,打呆仗”,因此他不得不調動帶過來的軍隊建設城砦,好在建材是有商人幫忙運輸?shù)模斎?,當越后軍士卒因為長尾景虎的命令不得不轉職“土木老哥”,也就沒空去干搶劫、燒討等軍紀敗壞的行為了。
長尾景虎站在一個新搭好的櫓臺之上,身姿筆挺,氣度不凡。他手持酒杯,仰頭灌下一大口酒,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黑色的鎧甲上。他望著不遠處的坂戶城山腳居館,那距離說遠不算遠,說近——和弓射出的箭到這力度就會不足,能夠被當世具足輕松擋住。他隱約可以看到長尾政景那驚恐的面容,以及他慌亂下令讓武士射箭,卻怎么都沒法給自己造成傷害時的絕望模樣。
看到這里,長尾景虎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屑,已經(jīng)開始盤算之后如何處置長尾政景和上田長尾氏。
喝下酒壺里最后一口酒后,自覺已經(jīng)完成了一次對長尾政景的恐嚇,感覺無趣的長尾景虎走下櫓臺,卻是正好有直江景綱的軍報送達。長尾景虎接過軍報,快速看完后松了一口氣卻又有著無語,直江景綱和中條藤資的聯(lián)軍又雙叒叕壓服黑川清實為代表的揚北眾中反對越后守護代的勢力……
這一天天的,降而復叛,叛而復降,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
“形原松平家配合南路軍夾擊深溝松平家,深溝松平家已經(jīng)投降了?不會降而復叛吧?”
岡崎城本丸,今川義真看著戰(zhàn)報向使番問道。
“嗨!”使番回應道:“應該不會,他們家部分安堵也已經(jīng)移交給了飯尾家、天野家和鵜殿家,后續(xù)等待您或者治部大輔大人的安堵確認?!?/p>
“可真快啊……呃?去年八月開始就讓安詳松平家再興軍對付那些零碎的反竹千代的勢力,然后一直沒動靜,今年我今川家一到,南路軍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投進去,就能讓原本只能和深溝松平家拉鋸的形原松平家立馬拿下深溝城?”
今川義真一副“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圣智昭靈統(tǒng)三元證應玉虛總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大喊“7天辣”的表情,【tm的,這幫子三河國眾是不是在演我?】
順,太順了,順到今川義真覺得前面有深坑的程度,
md今川軍進入三河以來好幾天,一場大仗沒打,大草松平家滑跪、深溝松平家降服,整個岡崎以西瞬間沒了反對今川家和安詳松平家的勢力,單看這種記錄還以為今川義真外號不是“駿河呆瓜”而是什么“駿河軍神”、“東海道第一兵法家”,或者“活到30歲就能統(tǒng)一日本”,“早生20年叫板朝倉宗滴”之類的。
原本朝比奈親德想象中少主可能會飄了的畫面并沒有出現(xiàn),反而看到了少主一副憂心忡忡的畫面。
現(xiàn)在今川義真心目中,不光三河國原本反今川的勢力是敵人,親今川派或者說原安詳松平家留下的勢力也很可疑——自己沒來,親今川派死活搞不定反今川派,自己一來,什么都沒做,岡崎以東反今川派瞬間滑跪,自己是什么?縣長嗎?“縣長來了,三河太平了!縣長來了,青天就有啦!”……?
是,今川義真不否認四五千人馬的“大軍”,在三河國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甚至可以把“大軍”的引號給去掉,但是只要出現(xiàn)后,什么都不做,就能讓天平出現(xiàn)那么大的傾斜,你當戰(zhàn)爭是下黑白棋呢?
【象棋想要下贏都得吃對方幾個子然后才能將軍,現(xiàn)在幾個卒子剛過河,對方就把卒炮車給送了,有陰謀,絕對有陰謀!】
這卻是今川義真想錯了,首先反今川勢力現(xiàn)在并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棋手”來統(tǒng)一指揮,只是用吉良家的名頭串聯(lián)起來而已;其次,今年今川義真進入三河是什么都沒做,可是去年呢?五井松平家骨灰都被他給揚了,勝發(fā)寺了性被他用神輿佛像砸得讓大樹寺和尚花了老大勁才從地里給鏟出來……
除了他以外,今川家自安詳城之戰(zhàn)后,也在一直向西壓迫三河國眾,三河中部的國眾,哪怕之前和織田彈正忠家關系較近的,現(xiàn)在也趨向中立或者親今川家,或者說是搖擺狀態(tài)。
現(xiàn)在今川家把地位還算穩(wěn)固的家督繼承人抬出來在這里走一遭,哪怕只是“武裝游行”也是很明顯的信號,除了那些鐵了心要跟織田彈正忠家混或者堅持“三河是三河人的三河”的國眾,其他人順勢也就投了,不然還能怎么辦?就算能打贏這個敢拿著佛像砸寺廟的牲口帶來的幾千人,等之后“東海道第一弓取”還不得替他兒子報復回來?。?/p>
“上總介大人,還要繼續(xù)推進嗎?”朝比奈親德看著拿著鐵團扇扇風的今川義真問道。
不安且焦躁的今川義真用團扇一拍左手:“安詳!在西三河那幫子人有進一步動作前,我們就先只到安詳,跟櫻井城對峙,再不前進了!先等我們的援軍抵達!”
“嗨!”朝比奈親德同意道,內心:【治部大輔還說上總介善于作死,這也太穩(wěn)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