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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甲賀城便當（第1頁）

在冬日那太陽仍蜷縮于地平線之下的昏暗夜幕里，志摩國東部的海面一片死寂，唯有海風呼嘯而過，似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戰(zhàn)事嗚咽。遠處的海面與天空仿若融為一體，墨色的波濤在幽暗中翻涌，冰冷的水汽彌漫在空氣中，凝結(jié)成絲絲寒意。而就在這片姑且算是遠海的區(qū)域，一場驚心動魄的水戰(zhàn)即將拉開帷幕，戰(zhàn)爭的雙方分別是甲賀武田家的小早船與今川家從伊勢購糧返回波切城的運糧船隊。

甲賀武田家的小早船在海面上列陣以待，武田信包站在船頭，海風凜冽，吹得他的衣袂獵獵作響。他目光冷峻，凝視著遠方逐漸靠近的今川家運糧船隊，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此時，他身旁的武士們個個神情緊張，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身體微微前傾，仿佛是即將出籠的猛獸。

比起武田信包他們的小早船，今川家的運糧船宛如海上的巨獸，體型更大更重，在海面上緩緩前行，猶如一座移動的堡壘。只是因其龐大的身軀，運動與轉(zhuǎn)向顯得極為笨拙。武田信包見狀，果斷地指揮船隊施展蝶形陣，只見一艘艘小早船如靈動的飛魚，迅速朝著今川家運糧船隊穿插而去，很快便將其分割包抄合圍。

武田信包見狀大喜，心中涌起一股狂喜。回想起之前兩次行動，每每做到這個地步，那在整個東海道地面上都屬于最強梯隊的今川家武士們，一旦到了海上就如同失去了利爪的雄鷹，變成了軟腳蝦。果不其然，此時沒有運糧任務的幾艘輕船開始慌亂地潰退，運糧船的水軍眾們也紛紛跳船，手腳并用在海水中游向輕船，狼狽逃竄，只留下那些運糧船孤零零地漂浮在海面，仿佛已經(jīng)是甲賀武田家的囊中之物。這接二連三的勝利讓武田信包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荒誕的錯覺，懷疑自己是不是體內(nèi)老武田家的血脈突然覺醒，難道自己要成為海上版本的武田信虎？他摸著下巴，心中暗自思忖著是不是該改個名叫“武田信鯊”或者“武田信蛟”之類威風凜凜的名字。沉浸在即將得手的美妙幻想中，武田信包高高舉起手臂，用力揮下，發(fā)出了“總攻”的信號，那聲音在海風中尖銳地響起，劃破了清晨的寂靜。

然而，這次的情況卻大出他的意料。原本被他視作軟腳蝦的今川水軍此刻卻展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堅決抵抗。被分割包圍后，今川家水軍似乎不再有所保留。趁著雙方距離尚不算近，甲賀武田水軍近戰(zhàn)的優(yōu)勢還無法發(fā)揮，今川水軍迅速行動起來。只見他們在船上忙碌地穿梭，有的水手奮力拉開弓弦，有的則扛起手，剎那間，箭矢與手如雨點般朝著甲賀武田水軍射去。武田信包原本以為己方“有水上近戰(zhàn)優(yōu)勢”，所以在經(jīng)歷了兩三次成功劫糧之后，根本沒把今川家的遠程武器放在眼里，只當他們是垂死掙扎，想用遠程武器來抵消己方的優(yōu)勢?？僧斔郾牨牽粗鴮Ψ缴溥^來的箭支呼嘯而至，命中了自己身旁的家臣時，卻驚異地發(fā)現(xiàn)家臣只是受了皮肉傷?！凹抑鳎@個箭軟綿綿的，我沒什么事兒，我估摸著，今川家的和弓弓弦，在海風中保養(yǎng)不當，所以力道不足！”家臣一邊說著，一邊毫不在意地拔下弓箭，可就在這時，他卻發(fā)現(xiàn)箭桿竟是蘆葦。武田信包得知這個消息后，信心愈發(fā)膨脹，他雙腳分開，穩(wěn)穩(wěn)地站在船頭，大聲鼓舞道:“武田所屬，沖！”

“哦！”xn！

眾武士齊聲吶喊，聲震海天。

果然如武田信包所料，今川家的遠程武器威力有限，射出的箭矢大多綿軟無力。并且在甲賀武田水軍靠近，試圖尋求近戰(zhàn)機會時，今川水軍又開始出現(xiàn)了“潰退”的跡象。武田信包見狀，心中冷笑，以為今川家水軍不過如此?？伤麉s全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之中。

就在武田信包全力分割包圍今川家運糧船隊時，武田信虎猶如那隱藏在暗處的黃雀，早已悄然調(diào)度今川水軍主力。只見海面上，以龐大的安宅船為核心，兩翼由兩艘關船領頭，如一只展開雙翅的巨鷹，趁著太陽還未升起，借著冬日海面的濃霧掩護，在甲賀武田水軍的呼和聲與海浪波濤聲的交織中，悄然以鶴翼陣合圍了上去。那濃霧如一層厚厚的帷幕，將一切都籠罩其中，只隱隱傳來船槳劃水的聲音，似是死神的腳步在悄然逼近。

至于那些軟綿綿的弓箭……向井正重站在后方的一艘船上，望著前方的戰(zhàn)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想著搞到這些特制的武器可真不容易，這可是計劃中的關鍵一環(huán)。

在武田信包看來，勝利已經(jīng)近在咫尺，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在清晨時分，帶著從今川家搶來的船和糧食凱旋而歸，回到自己的城中接受眾人歡呼的場景。此時，運糧船隊的相持與抵抗時間恰到好處，太陽仿佛也在配合著這場陰謀，一步步從東面的海天一線中緩緩升起，那金色的光輝逐漸穿透濃霧，大霧也如同受到了召喚一般，漸漸退散……

【等等！那是什么？！？】正當武田信包的船隊帶著搶劫來的糧食和船滿心歡喜地西向行駛時，突然，迎面碰上了武田信虎帶領的今川家水軍船隊。兩支同樣掛有武田菱標志的“艦隊”就這樣猛然相遇。

只不過，對比極為鮮明，今川家木梳紋簇擁著的武田菱跟其下船隊，船身堅固高大，裝備精良，在此時的日本算得上是高端大氣上檔次；而武田信包那孤零零飄著的武田菱跟其下簡陋的舢板，顯得寒酸無比，仿佛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孩童站在威風凜凜的大人面前，頗有一種大人帶著十來個少年毆打一個孩童的詭異之感……

今川家船隊中，九鬼凈隆和九鬼孫次代站在自家的關船之上，望著武田信包自投羅網(wǎng)，興奮得滿臉通紅。九鬼凈隆激動地握緊了拳頭，手臂高高揚起，真的很想下令讓自己家的關船直接向前沖鋒，那沖動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要沖出去。但他的弟弟九鬼孫次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聲說道：“兄長，現(xiàn)在我們是今川家艦隊麾下，需服從命令，遵守軍紀，要包抄合圍，而不是自己貿(mào)然沖上去！”九鬼凈隆聽了弟弟的話，雖然心中仍有不甘，但還是緩緩放下了手臂，強行壓抑住內(nèi)心的沖動。

今川家各艘戰(zhàn)船的大弩之上，鋒利的弩箭已然瞄準了武田信包的船隊。那弩箭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似是擇人而噬的毒蛇。武田信包看到這一幕，心中大驚，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連忙大聲下令：“快跑！”聲音中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此刻他也顧不上方向是否遠離海岸，只想逃離這突如其來的絕境。

可是這時，原本被認為是海上軟腳蝦的今川家運糧船隊卻像是被激怒的巨獸，迸發(fā)出了武田信包從未遇到過的強大戰(zhàn)斗力。船上的水軍們不再是之前那副懦弱的模樣，他們眼神堅定，動作熟練地拉弓射箭、投射手。箭矢如流星般劃過天空，手帶著呼嘯的風聲砸向甲賀武田的水軍，一時間，甲賀武田的水軍陣腳大亂，哭喊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海面上泛起一片血紅。

看著手下人紛紛受傷流血的慘烈畫面，武田信包徹底慫了，心中也終于確認了這就是一個針對甲賀武田的陰謀。他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穩(wěn)，轉(zhuǎn)頭想和敵方的“武田大人”聊聊投降的可能。就在這時，他看見那位應當是今川水軍統(tǒng)帥的老武士手中的軍配高高舉起，在冷靜地估算好距離后，猛然揮下！剎那間，矢石如雨，鋪天蓋地地朝著甲賀武田水軍砸去。本就算不上正規(guī)軍事組織的甲賀武田水軍們哪里見過如此猛烈的攻擊，在這如暴風雨般的打擊下，瞬間土崩瓦解，紛紛潰敗。武田信包呆呆地站在船頭，眼神空洞，在臨死前的那一刻，他還看見了對方統(tǒng)帥在一架大弩旁邊，對自己指指點點，那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與嘲諷，隨后，他便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

當九鬼家的兩個兒子跟水軍在海上攻擊甲賀武田家的船隊，在陸地這邊，九鬼定隆與瀨名氏俊率領著今川武士和九鬼眾，朝著甲賀城行進。甲賀城坐落在幾座不大的山上，山上的陣屋在黎明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山下的柵欄像是無力的守衛(wèi)，零散地分布著。周圍的山巒被郁郁蔥蔥的樹木覆蓋，偶爾有幾聲鳥鳴傳來，似乎對即將到來的戰(zhàn)事毫無察覺。今川家的行軍聲音也被盡可能壓低，另一邊山下、靠海村町的村民都沒有聽到他們的動向……

瀨名氏俊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姿挺拔，眼神堅定地望著前方的甲賀城，手中的長刀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九鬼定隆則緊跟其后，他不時地揮動著手中的旗幟，指揮著隊伍。隊伍中的武士們步伐整齊，足輕們則略顯緊張，但又被將領們的氣勢所鼓舞。

當他們來到甲賀城前，發(fā)現(xiàn)正如所料，城防主力已奔赴海上。原本可能成為死亡陷阱的幾個缺口，此刻卻只有寥寥幾個守衛(wèi)。那些守衛(wèi)們面露驚惶之色，手中的武器似乎都在顫抖。

今川家的武士們見狀，士氣大振。九鬼定隆率先沖向一個缺口，他高高舉起長刀，大聲呼喊著，聲音響徹整個山城。瀨名氏俊也不甘示弱，帶領著一部分人沖向另一個方向。武士們?nèi)绯彼阌窟M缺口，他們的動作敏捷而流暢，手中的長刀輕松地撥開守軍微弱的抵抗。足輕們則在后面緊緊跟隨，有的手持長槍，有的背著弓箭，雖然裝備相對簡陋，但此刻也充滿了斗志。戰(zhàn)斗中，偶爾有幾聲慘叫，但很快就被勝利的呼喊聲所淹沒。今川家的幾百人“大軍”，就這樣在輕松的氛圍中，如入無人之境，逐步突破了甲賀城的防線。

而當今川家的“軍隊”突破了山下外圈惣構(gòu)和幾個大守口，進一步向山上的幾個陣屋的發(fā)起攻擊時，留守在甲賀城的幾個甲賀武田家家臣武士終于反應了過來，他們開始組織起相對有效的反擊作戰(zhàn)，但由于戰(zhàn)斗人員的缺失，雖然零星給今川家造成了一些損傷，但一個個陣屋終究相繼被今川家部隊給占領了。

前述戰(zhàn)斗說起來短，由于山上的地形和復雜的攻擊通道，最后，當疑似是武田左馬介側(cè)近跟一家人的十來個人，帶著疑似是武田左馬介繼承人的少年退守山頂最大的陣屋時，太陽已經(jīng)高高掛起。

由于地形的緣故，今川家和九鬼家的部隊無法展開，直接攻擊陣屋地武士足輕小隊無法真的對陣屋內(nèi)的人員造成有效殺傷，九鬼定隆沖了兩次，都沒辦法突入進去，正當他想要繼續(xù)再沖第三次時，卻被瀨名氏俊攔了下來。

“瀨名肥前守大人，為什么不讓我繼續(xù)沖?。俊本殴矶柕?。

瀨名氏俊擺了擺手后說道:“沒必要，現(xiàn)在直接用力攻的法子攻打這個陣屋，咱們損失就大了，你我的人都死不起，放心，我們還有后手，等后手到了，這個陣屋也就會落入我們手中了。

所以，事已至此，先吃飯吧！上次吃飯還是昨晚，讓大家休息下，先吃便當！”

瀨名氏俊說的后手，自然就是武田信包的人頭，作為武田信虎的老熟人和這次攻擊的策劃人之一，他自然相信武田信虎能順利拿下?lián)魸⒓踪R武田的水賊，然后拿下武田信包的人頭！

等武田信包的人頭一到，瀨名氏俊就不信，這甲賀城山頂這個陣屋還能頂多久？他們現(xiàn)在，估計也就是靠著一口“希望家主能回來救他們”的氣撐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