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家臣聽完長尾景虎的裁決,看著絹帛上的景虎花押,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們這幫子人攛掇、長尾政景半推半就起來搞事的原因是什么?
不還是擔(dān)心未來被古志長尾家踩在腳下嗎?想要在越后的政治體系里有更加重要的生態(tài)位嘛?
兩三年前的晴景景虎這對血親“兄弟鬩墻”(當(dāng)然按照現(xiàn)在他倆名義上的“養(yǎng)父子”關(guān)系,你說是“父慈子孝”也可以),景虎以前每戰(zhàn)“跟我上”然后從沒吃過敗仗,晴景天天“給我上”還時不時吃癟,理性武家都知道怎么選,那黑川清實和長尾政景為什么還支持長尾晴景?
不還是因為站隊、搞事那一套嘛,景虎母族古志長尾家支持景虎,那和古志長尾家一直不對付的上田長尾家就支持晴景,哪怕晴景景虎分別是政景的親。堂兄弟,誰上位對他而言都沒區(qū)別。中條藤資支持景虎,那揚(yáng)北眾里一直跟中條藤資別苗頭的黑川清實就支持晴景,哪怕那倆分別跟黑川清實——都沒太大關(guān)系,甚至景虎早年還奉晴景的命令打過黑川清實……
現(xiàn)在長尾景虎上臺,他的母族古志長尾家肉眼可見地要在越后有比他的叔族上田長尾家更有地位,上田長尾能忍?所以要搞事證明而已,現(xiàn)在長尾景虎對他們又打又拉——打,打不過長尾景虎;拉,長尾景虎把銀礦拿出來分了。并且明確地位不會低于古志長尾家,那他們上田長尾還搞個p事兒?
至于被他們拿來當(dāng)做旗號的長尾晴景,那不重要,反正聽說他隱居的日子過得還不錯,那就好好隱居吧,不要出來搞事了……
(此時越后吉祥物、“太上皇”長尾晴景:我tm根本沒出來,是你們拿著我的名頭搞事吧?。?/p>
就這種“我敵人站隊某某,我就站隊某某的敵人”,“我站隊a反對b并不是因為我多么擁護(hù)a討厭b,只是因為我的敵人站隊b”的態(tài)勢,有沒有今川、織田陰影下變了質(zhì)的“三河魂”的味道?換成我們的駿河呆瓜,可能除了開掛殺人以外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是長尾景虎畢竟不是今川義真,他有自己的選擇……
“御館殿樣,這一切都是在下攛掇,和長尾越前守政景大人無關(guān),罪責(zé)在下一力承擔(dān)!”那個家老說著就開始掀開自己的外袍,“御館殿樣,在下只希望您能作為在下的介錯人!”
急于從坂戶城的小孩過家家里抽身的長尾景虎雖然看到了綾御前的眼色提示,但還是同意了!他清楚,在當(dāng)下這個要臉也不要臉的時代,自己同意了這個人的切腹,那就意味著跟上田長尾家的矛盾,就要結(jié)束了,至少明面上一筆勾銷了,至于能不能、要不要暗搓搓報復(fù),那就是長尾景虎自己以后私人的事情了……
“感激不盡!”那名上田長尾家的家老二話不說抽出了一把短刀,咬著下唇悶哼一聲,指節(jié)因用力而暴起青筋,鮮血順著刀刃汩汩流出,在榻榻米上暈開刺目的猩紅。
綾御前閉上了眼睛,而長尾景虎則快速從一個在側(cè)護(hù)衛(wèi)的武士上田長尾家腰間抽出太刀,不忍這個老頭因為切腹太過痛苦的長尾景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那名家老的脖頸砍去,“嗤……”
飛濺的血珠在燭火中劃出艷麗的弧線,如同魚野川兩岸漫山遍野的杜鵑突然綻放。刀光閃過,頸椎骨斷裂的脆響混著皮肉撕裂的悶響,家老的頭顱堪堪懸在肩頭,僅靠最后一層皮肉維系。
一個跟家老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走了上來,把家老的頭扶正,然后對長尾景虎、長尾政景還有綾御前分別鞠躬:“多謝御館大人、越前守大人和綾御前!”說著帶著家老的尸首離開本丸。
長尾景虎手中提著那把刀鋒還在滴血的刀,“我向毗沙門天起誓,祈請文里的每一條目都會貫徹下去!你們呢?”長尾景虎環(huán)顧上田長尾家一眾人等。
對于長尾景虎的要求,長尾政景也寫了祈請文,對佛發(fā)誓,大意是“不叛亂,不跳反,不陽奉陰違,不和其他長尾一門家臣互相使絆子,不摸魚躺平”……
這次上田長尾氏的叛亂,似乎就這么壓下去了,長尾景虎也名義上統(tǒng)一了越后,但是實際上……
至少長尾景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還得時不時會聽自己手下某個家臣或者附庸,在那里發(fā)誓“不叛亂,不跳反,不陽奉陰違,不和其他長尾一門、家臣互相使絆子,不摸魚躺平”……
就是沒幾個真的做到的……別的戰(zhàn)國大名都能湊出什么雙壁、三角、四天王、五名臣、十六神將、二十四將什么的,就長尾景虎的家臣團(tuán)能輕松湊出“跳反四天王”,“搞事五名臣”,摸魚甚至拖后腿者數(shù)不勝數(shù),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了。
……
尾張國,熱田神宮的寺社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