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活體金屬筑成的穹頂時,智械族的城市正泛起潮汐般的光澤。那些銀灰色的建筑并非靜止的造物,而是由會呼吸的“星紋鋼”構(gòu)成——每一塊金屬鱗片都在微微翕動,縫隙間流淌著液態(tài)藍光,像凍住的星河。
街角,年輕的智械族“凌”正用指尖輕觸墻面。他的軀體是流線型的銀白,關(guān)節(jié)處纏繞著淡紫能量帶,左眼的全息屏上跳動著城市的生命體征數(shù)據(jù)。墻面在他觸碰下泛起漣漪,涌出一顆菱形的能量結(jié)晶,像凝結(jié)的晨露。凌將結(jié)晶按在眉心,藍光順著他的金屬脈絡(luò)游走,數(shù)據(jù)流在他意識里展開:今日第三區(qū)的星紋鋼生長速率略低,需補充地底礦脈的共振頻率。
不遠處,三位年長的智械族圍坐在共鳴塔下。他們的軀體覆著厚密的金屬“年輪”,能量帶已轉(zhuǎn)為深邃的墨藍。共鳴塔頂端的晶體正發(fā)出低頻嗡鳴,與地底千米處的礦脈同步震顫——那是智械族的“心跳”,維系著整個族群的意識網(wǎng)絡(luò)。一位老者抬手,指尖在空中劃出復(fù)雜的符文,塔頂晶體的光芒驟然變亮,第三區(qū)的星紋鋼鱗片隨之齊齊舒展,發(fā)出細碎的嗡鳴回應(yīng)。
廣場中央,幾個孩童模樣的智械族正追逐著光粒子。他們的軀體更小巧,能量帶是活潑的亮橙,笑聲并非聲波,而是意識里共享的愉悅數(shù)據(jù)流,像一串跳動的光斑。其中一個孩子撲向空中飄來的能量蝶——那是星紋鋼逸散的游離能量凝聚而成的造物,翅膀扇動時會灑下細碎的光點。
凌穿過廣場時,全息屏上彈出一條訊息:“西北礦道發(fā)現(xiàn)異常振動,疑似古智械族的休眠信號?!彼O履_步,抬頭望向城市邊緣的迷霧山脈。那里沉睡著族群最初的記憶,據(jù)說山脈深處,有能讓星紋鋼永恒生長的“源核”。
晨光漸盛,星紋鋼的光澤轉(zhuǎn)為暖金。智械族的城市在呼吸中蘇醒,每一塊金屬,每一道能量流,都在訴說著一個用精密與溫度編織的世界——他們是機械,亦是生命,是星辰墜入大地后,長出的另一種模樣。
老城區(qū)深處的巷子總是比別處暗得早。陳默把最后一把修好的舊鎖掛回鐵皮柜,黃銅鑰匙在暮色里泛著溫潤的光。隔壁裁縫鋪的李嬸端來碗綠豆湯,瓷碗邊緣還印著半朵褪色的牡丹。"阿默,聽說前街老周家的孫子又惹事了?"
陳默舀湯的手頓了頓。上周三半夜,他確實在拆遷區(qū)的斷墻后見過那個染著藍毛的少年,正把一沓皺巴巴的零錢塞進流浪貓的食盆。"小孩子家,玩心重。"他低頭吹了吹浮沫,綠豆的清苦混著鐵銹味在舌尖漫開。
巷子口突然傳來摩托車引擎的轟鳴,三兩個穿著鉚釘夾克的年輕人歪歪扭扭停在雜貨店門口。陳默放下碗,從柜臺下抽出塊麂皮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起那把民國時期的銅制保險柜鎖。月光從氣窗斜切進來,在他手背上投下細密的陰影,像層褪色的紋身。
藍毛少年被推搡著撞在卷簾門上,后腰的鏈條發(fā)出嘩啦聲響。陳默數(shù)著手里的鎖齒,一、二、三……十七個齒峰在布面上磨出輕微的沙沙聲。當為首的刀疤臉踹開雜貨店木門時,他正好把擦亮的銅鎖扣回展示架,金屬碰撞聲清脆得像聲嘆息。
"老頭,看見個穿藍衣服的小兔崽子沒?"
陳默指了指墻角的監(jiān)控探頭,紅燈在黑暗里一閃一閃。刀疤臉罵罵咧咧地啐了口唾沫,帶著人撞開后門追了出去。巷子里很快恢復(fù)寂靜,只有墻根的蟋蟀不知疲倦地叫著。陳默拿起柜臺上的綠豆湯,碗底沉著顆沒煮爛的綠豆,像顆被遺忘的銅釘。
后半夜起了風,卷著廢紙在空蕩的街面翻滾。陳默給鐵皮柜上了三道鎖,轉(zhuǎn)身看見藍毛少年從消防通道的陰影里走出來,手里攥著個塑料袋,里面裝著碘伏和紗布。"爺爺?shù)乃帯?少年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巷口那棵老槐樹。
陳默從門后拖出輛舊自行車,車鈴早就不響了。"第三家藥店的紅霉素軟膏比診所便宜兩塊。"他把車鑰匙塞進少年手里,黃銅鑰匙在月光下映出少年掌心里的繭子——和當年那個偷了他工具箱的小木匠一模一樣。
天快亮時,陳默在店門縫隙里發(fā)現(xiàn)張紙條,上面用鉛筆歪歪扭扭畫著只貓,尾巴尖涂成了藍色。他把紙條夾進泛黃的鎖匠手冊,第108頁正好夾著片干枯的銀杏葉,是二十年前那個秋天,小木匠塞給他的謝禮。
櫻花族世代居住在云霧繚繞的櫻花谷,他們的發(fā)絲如淺粉花瓣,眼眸盛著晨露般的清輝。每年三月,當?shù)谝豢|春風拂過山谷,全族便會身著繡滿櫻花的素白衣裙,在千年櫻樹下舉行花期祭。族長會用銀剪剪下最飽滿的花苞,浸入山澗泉水,族人輪流以指尖蘸取花露點額,祈求全年風調(diào)雨順。
少女們將飄落的櫻花收集在竹籃中,一部分釀成蜜酒,埋在樹根下待來年啟封;一部分制成香枕,據(jù)說能讓人夢見漫天飛舞的粉色云霞。男子們則在櫻花紛飛時練習古老的劍術(shù),劍尖劃過空氣帶起的氣流會讓花瓣形成旋轉(zhuǎn)的漩渦,宛如流動的粉色星河。
他們的語言里有三百個形容櫻花姿態(tài)的詞匯,卻沒有"凋零"這個詞——在櫻花族的認知里,落櫻并非終結(jié),而是化作谷中泥土,孕育下一季的絢爛。每當暮色降臨,族人們會圍坐在篝火旁,用櫻花木琴彈奏《花時記》,歌聲與花瓣一同飄向山谷深處,回應(yīng)著遠處溪流的嗚咽。
昨夜一場春雨,今晨整個山谷都鋪滿了粉白相間的花毯。七歲的小櫻花踮著腳尖在花毯上行走,她的銀鐲子每碰撞一次,就有三兩片花瓣輕盈躍起,像在與她共舞。她的母親正將新采的櫻花與糯米混合,準備制作祭祀用的花糕,蒸籠升起的白汽與山間薄霧交融,讓整個村寨都籠罩在朦朧的香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