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的給事中們?nèi)缤煌绷说鸟R蜂窩,群情激憤,彈劾蘇寧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飛向內(nèi)閣,飛進司禮監(jiān),堆滿了隆慶皇帝的御案。
言辭之激烈,罪名之嚴重……
如“動搖國本”、“離間君臣”、“禍亂天下”,堪稱隆慶朝以來之最。
原本那些激烈反對“一條鞭法”的守舊派官員,此刻仿佛找到了一個共同的、更可恨的靶子,他們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將所有的怒火和攻擊都傾瀉在蘇寧身上。
相比之下,張居正那條“只是”合并賦役、征收銀兩的“一條鞭法”,似乎……也變得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了。
……
內(nèi)閣值房內(nèi),張居正獨自一人,反復(fù)看著蘇寧那道石破天驚的奏折抄本。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一種混合著震驚、欽佩與了然于胸的復(fù)雜情緒。
“好一個蘇寧……好一個‘掀翻房頂’!”他低聲自語,目光深邃,“你竟不惜以自身為餌,將天下火力引于一身,為我推行新法鋪路。此等魄力,此等犧牲……我張?zhí)?,承你這個情!”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朝堂上對蘇寧的口誅筆伐越是猛烈,他暗中推動“一條鞭法”的壓力就越小。
蘇寧用這種極端的方式,為他創(chuàng)造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窗口。
而南京巡撫衙門內(nèi),蘇寧則泰然自若。
門外是洶涌的物議,案頭是周正杰搜集來的、各地士紳聲討他的“檄文”,但他卻仿佛事不關(guān)己。
“安邦,如今你已成眾矢之的,這可如何收場?”周正杰焦急萬分。
蘇寧品了一口茶,淡然道:“怕什么?我這道奏折,本就是‘佯攻’。陛下和朝廷絕不會此刻同意這三條,他們沒那個魄力,也沒那個實力去承受整個統(tǒng)治階層的反撲。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p>
他走到窗邊,望著北方:“現(xiàn)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這‘狂徒’身上。張居正相公,應(yīng)該能抓住這個機會了。至于我……呵呵,罵名我背了,但‘一條鞭法’若能因此而在江南,乃至全國推行開來,這罵名,背得值!”
“安邦,這又是何必呢?”
“哈哈,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一刻,蘇寧與張居正,雖未能當面謀劃,卻仿佛達成了一種跨越千里的、基于最高層次政治智慧的默契。
一場圍繞著賦役改革的驚濤駭浪,因蘇寧這決絕的一躍,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大明朝堂的格局,也因這道奏折,而悄然發(fā)生著深刻的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