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95章 信號的漣漪（第1頁）

光繭內部的藍光終于沉淀下來，像被揉碎的月光融進流動的水里，每一縷都帶著菌絲特有的溫潤。華宇懸浮在這片柔光中，感覺四肢百骸都浸在暖融融的能量里——那是菌絲分泌的修復液，正順著他手腕的傷口往里鉆，像無數(shù)細小的銀線，縫補著斷裂的肌纖維。他能清晰地摸到鎖骨處的擦傷正在結痂，結痂的邊緣泛著淡淡的藍，觸上去帶著微麻的癢意，那是新生組織在瘋狂生長的信號。

但意識卻像被繃緊的弦。方才與管理員交鋒時留下的寒意還凝在太陽穴，戰(zhàn)友留下的聯(lián)絡碼圖案卻在視網(wǎng)膜上燒得發(fā)燙。那圖案是用戰(zhàn)友最后的生物電刻在菌壁上的，邊緣還帶著一絲暗紅的血痕——他記得戰(zhàn)友倒在菌絲叢里時，指尖仍在倔強地勾勒最后一筆，像在雪地里刻下火種。

“必須送出去?！比A宇喉結動了動，舌尖嘗到一絲修復液的清苦。他緩緩抬起手，掌心貼著微涼的菌壁，那里的菌絲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起伏，像某種共生的脈搏。

他閉上眼睛，意念沉入腦海。聯(lián)絡碼的圖案在意識里炸開——三道交錯的弧線托著一顆六角星，星尖各嵌著一粒微光，那是他們特有的加密密鑰。華宇屏住呼吸，讓意念順著血液里的能量流緩緩攀升，每一根神經(jīng)都繃成弓弦。他必須讓這圖案精準到毫厘：弧線的曲率要卡著地球赤道的傾角，星尖的微光間距得對應基地的經(jīng)緯度偏差，哪怕錯了一絲，都會被管理員的防火墻判定為“無效噪點”。

意念凝聚到極致時，額角滲出細汗，混著修復液滑進眼角。他看見意識里的聯(lián)絡碼開始發(fā)光，淡金色的線條在漆黑的腦海里游走，每一筆都帶著他的體溫。突然，指尖下的菌壁輕輕一顫——菌絲像感應到什么，開始順著他的掌紋攀爬，在光繭內壁上織出一道模糊的虛影。

“成了?！比A宇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可下一秒，光繭突然劇烈晃動起來。

不是輕微的震顫，是從根部傳來的、帶著金屬嗡鳴的震動。菌絲叢像被狂風掀起的麥浪，瘋狂地收縮、扭曲，光繭內部的藍光瞬間碎成無數(shù)光點，在他眼前炸開又熄滅。華宇被晃得撞在菌壁上，后背傳來一陣鈍痛——他能感覺到那股熟悉的、屬于管理員的意念正在逼近，像深海里上浮的巨獸，帶著邏輯凝成的冰棱。

“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北涞男畔⒘髯策M腦海，比上次更銳利，“坐標鎖定：光繭內部。啟動二級核查?！?/p>

華宇咬緊牙關，猛地將意念往前推。他不能讓管理員截住信號！他調動起丹田最后一點能量，那是修復液還沒來得及轉化的、帶著人類體溫的熱能，狠狠砸進意識里的聯(lián)絡碼。光繭內壁的虛影突然亮起來，三道弧線變得像燒紅的鐵絲，六角星的微光炸開成六團小火焰——他在給信號加密，用的是人類神經(jīng)突觸的獨特頻率，那是管理員數(shù)據(jù)庫里沒有的“生物密鑰”。

“嗡——”

光繭發(fā)出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東西被硬生生擠了出去。華宇感覺胸口像被巨石碾過，猛地咳出一口帶著藍光的氣，視線瞬間模糊。他癱軟在光繭中央，看著內壁的虛影迅速褪色，最后只剩一道極淡的光痕，像被水沖淡的墨。

震動停了。

藍光重新聚攏，這次不再是柔和的流動，而是像被凍住的冰，在他周圍凝成半透明的殼。華宇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腑生疼，他能感覺到能量在飛速流失，指尖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

“成了嗎？”他盯著那道褪色的光痕，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就在這時，那股龐大的意念再次籠罩下來。不同于以往的冰冷銳利，這次的意念里帶著一絲極細微的波動，像平靜的湖面落了顆雨珠——那是困惑。

“信號捕獲。解析啟動……”意念流里混著細碎的邏輯碎片，“結構匹配數(shù)據(jù)庫第734條‘加密標識’特征，但能量波動含生物電異?！卸ǎ何粗愋汀！?/p>

華宇屏住呼吸，指尖摳進掌心。他能“看”到管理員的意念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正罩在那道殘留的光痕上，細細篩檢每一絲能量殘留。菌絲在光繭外簌簌作響，像是在傳遞某種指令，遠處的地下暗河傳來隱約的水流聲，卻襯得這里愈發(fā)安靜。

“來源：光繭內部生物體征體。性質：待判定?！惫芾韱T的意念終于再次傳來，這次的信息流里少了“警告”的前綴，多了一絲遲疑。

華宇緊繃的肩背突然松下來，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他贏了半步——管理員沒立刻把這信號歸為“威脅”。

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那道信號就像在雪地里踩下的腳印，管理員遲早會順著痕跡摸到他這里。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心的壓痕還泛著白，修復液正在慢慢撫平那道紅痕。光繭內壁上，坐標和信使符文依舊清晰，六角星的圖案邊緣閃著微光，像是在提醒他時間不多了。

“得找到出去的路?！彼吐曊f，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腦海里閃過戰(zhàn)友最后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定要傳出去”的決絕。

華宇重新閉上眼睛，這次不再是凝聚意念，而是放任意識沉入身體深處。他能“聽”到修復液在血管里流動的聲音，像山澗的溪流；能“聞”到菌絲釋放的淡淡孢子味，帶著泥土的腥甜。能量正在緩慢回升，像重新蓄滿的池水。

光繭的藍光又變得柔和起來，這次像是在輕輕包裹著他，菌絲的起伏和他的呼吸漸漸同步。華宇握緊拳頭，指尖的溫度慢慢回升。

在光繭之外，菌絲網(wǎng)絡里正有無數(shù)微光在流動，那是管理員調動的檢測單元，像一群被驚動的螢火蟲，正朝著光繭的方向聚攏。

一場關于信號的狩獵，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光繭里的人，已經(jīng)開始磨利爪子，準備迎接下一輪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