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98章 階梯下的回響（第1頁）

合金階梯被踩出的聲響在通道里蕩開，像投入深井的石子，撞在巖壁上碎成無數(shù)細微的回音。華宇的靴底碾過階梯表面，能感覺到一層薄薄的塵垢——不算太厚，說明即使長時間無人涉足，也常有氣流或某種“東西”從這里經(jīng)過。他低頭看了眼胸口的晶體，藍光正沿著表面的紋路流動，像被注入了活水，連邊緣都泛起細碎的光粒。

“能量濃度在翻倍?！彼w邊緣，指尖傳來輕微的麻癢。這感覺和在光繭里接觸坐標(biāo)符文時很像，卻更溫和，像初春融化的溪水，帶著某種“歡迎”的意味。階梯兩側(cè)的光帶也在變化，原本是均勻的淡藍，此刻竟隨著他的腳步泛起漣漪般的波動，光帶里隱約能看到細小的光斑在游動，像被困在玻璃里的螢火蟲。

他往下走了約莫三十級階梯，通道突然拐了個彎。轉(zhuǎn)角處的巖壁上，刻著幾行模糊的符號——不是自然形成的凹痕，而是用某種利器刻意雕琢的。華宇湊近用晶體照亮，符號的線條扭曲而鋒利，像纏繞的蛇，又像炸開的電流。其中一個符號讓他心頭一跳：三道交錯的弧線托著一顆六角星，正是坐標(biāo)符文的簡化版！

“這里和地下的菌絲網(wǎng)絡(luò)有關(guān)聯(lián)？”他伸手撫摸符號，指尖觸到的地方，巖壁突然微微發(fā)熱。晶體的藍光瞬間變亮，在符號周圍投射出一圈金色的光暈，光暈里竟浮現(xiàn)出更復(fù)雜的圖案——無數(shù)細小的線條從符號延伸出去，像根系般扎進巖壁深處，最后匯聚成一個模糊的球體輪廓。

“是星球的能量分布圖？”華宇屏住呼吸。這圖案和他之前在菌絲網(wǎng)絡(luò)中“看見”的地下脈絡(luò)高度吻合，只是這里的線條更密集，甚至延伸到了地表以上，像覆蓋整個星球的血管系統(tǒng)。

就在這時，下方傳來一陣細微的“滴答”聲。不是洞頂石鐘乳的水滴，而是更規(guī)律的、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聲響，像老式鐘表的齒輪在轉(zhuǎn)動。華宇握緊手里的尖石，放慢腳步，靴底踩在階梯上幾乎不發(fā)出聲音。

通道盡頭是個圓形的平臺。

平臺中央矗立著一根圓柱形的金屬柱，直徑約兩米，表面布滿了螺旋狀的凹槽，凹槽里流淌著銀白色的液體，像凝固的月光。液體順著凹槽緩緩上升，在柱頂匯聚成一個光球，光球的光芒透過平臺邊緣的縫隙漏下去，照亮了更深處的景象——那是一個巨大的穹頂空間，穹頂下懸浮著無數(shù)透明的“艙體”，每個艙體里都浸泡著某種生物樣本，輪廓隱約像植物的種子，卻在光球的照耀下泛著生物電的微光。

“這是……培育艙？”華宇的喉結(jié)動了動。金屬柱的能量波動最強，晶體貼在柱壁上時，表面的紋路竟和凹槽里的液體產(chǎn)生了共振，發(fā)出嗡嗡的輕響。他注意到柱體上刻著一行更清晰的符號，這次是他能勉強辨認(rèn)的星際通用語：“種子庫·第73號節(jié)點”。

“種子庫？”他突然想起背包里的塊莖和菌絲。那些能在震后廢墟存活的植物，難道是從這里擴散出去的？

平臺邊緣有一圈欄桿，欄桿上掛著幾塊銹蝕的金屬牌，其中一塊還能看清字跡：“生態(tài)適應(yīng)性實驗·周期：987星年”。華宇算了算，換算成地球時間，差不多是三千年——這個文明在三千年前，就在用這顆星球做生態(tài)實驗？

“滴答”聲突然變快了。金屬柱頂?shù)墓馇蜷_始閃爍，銀白色的液體在凹槽里翻涌起來，像沸騰的水。華宇往后退了一步，看見平臺下方的培育艙里，有個艙體的表面裂開了一道縫，縫里滲出淡綠色的汁液，汁液滴落在下方的金屬板上，發(fā)出剛才聽到的“滴答”聲。

更讓他心驚的是，那道裂縫里，伸出了一根極細的銀白色藤蔓——和他在地表湖泊邊看到的藤蔓一模一樣！

“這些藤蔓是從這里培育出來的？”華宇突然明白過來。地表的信號盲區(qū)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這個種子庫的“安全區(qū)”，那些溫和的植物是實驗成功的樣本，而荒原上追蹤他的改造植物，或許是實驗失敗的“失控品”。

晶體的藍光突然急促地閃爍，表面浮現(xiàn)出一行模糊的文字，像是能量感應(yīng)到的信息碎片：“警告……母巢侵蝕……實驗體失控……啟動封鎖協(xié)議……”

“母巢？”這個詞讓華宇瞬間想起地下的管理員。難道這個種子庫的文明，曾和管理員發(fā)生過沖突？而管理員的“母巢”，正在侵蝕這顆星球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金屬柱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平臺開始搖晃，欄桿上的金屬牌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華宇趕緊抓住一根欄桿，看見下方的培育艙接二連三地裂開，更多的藤蔓從裂縫里鉆出來，瘋長的速度快得驚人，轉(zhuǎn)眼間就爬滿了穹頂，藤蔓的花朵在光球的照耀下瘋狂開合，發(fā)出尖銳的嘶鳴——不再是風(fēng)鈴般的清脆，而是帶著痛苦的警報聲。

“必須離開這里！”華宇轉(zhuǎn)身就往階梯上跑。晶體的光芒已經(jīng)亮得刺眼，表面的紋路像燒紅的鐵絲，燙得他幾乎握不住。他能感覺到，金屬柱里的能量正在失控，那些銀白色的液體開始蒸發(fā)，化作刺鼻的煙霧，煙霧中混雜著管理員的邏輯流——冰冷、銳利，像潮水般涌來。

“檢測到失控節(jié)點……啟動清除程序……”管理員的意念在通道里炸開，比任何一次都更狂暴，“所有實驗體，包括侵入者，均列入清除名單！”

華宇手腳并用地往上爬，靴底好幾次差點打滑。身后的平臺傳來巨響，他回頭瞥了一眼，看見金屬柱頂?shù)墓馇蛘ㄩ_了，無數(shù)碎片像流星般砸落，其中一塊擦著他的肩膀飛過，在階梯上砸出個坑。

跑到通道轉(zhuǎn)角時，他看見巖壁上的坐標(biāo)符號正在褪色，剛才浮現(xiàn)的能量分布圖像被水沖淡般消失了。華宇心里一緊，伸手去摸符號，卻發(fā)現(xiàn)巖壁正在變冷，那些發(fā)熱的線條迅速凝固，最后變成和普通巖石一樣的灰黑色。

“封鎖協(xié)議啟動了?！彼Ьo牙關(guān)，拼盡全力沖回洞穴。

當(dāng)他連滾帶爬地?fù)溥M洞穴，回頭看向階梯入口時，那道金屬階梯正在迅速收縮，像被地底的力量吞噬，最后露出的合金邊緣也很快被巖壁覆蓋，只留下一塊不起眼的巖石，仿佛什么都沒存在過。

洞穴里，晶體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最后變回柔和的藍光。洞外的蚊子群還在盤旋，但華宇知道，真正的威脅不再是它們。

他癱坐在水洼邊，看著水面倒映出的自己——臉上還沾著剛才的煙塵，眼神卻亮得驚人。背包里的塊莖和菌絲，此刻仿佛有了新的意義。這個荒星不是一片死寂的廢墟，而是一場古老實驗的戰(zhàn)場，而他，或許是第一個摸到真相的人類。

洞頂?shù)乃温湓谒堇铮l(fā)出清脆的回響。華宇摸了摸胸口的晶體，突然想起剛才在平臺上看到的培育艙——其中一個艙體的標(biāo)簽上，似乎畫著一艘飛船的輪廓。

也許，回家的路，就藏在這些破碎的線索里。他抓起一塊塊莖塞進嘴里，咀嚼著帶著土腥味的淀粉，感覺力氣正一點點回到身體里。不管接下來要面對什么，至少他知道，自己不再是盲目摸索的獨行者。

階梯下的回響還在洞穴深處隱隱傳來，像某種呼喚，也像某種警告。華宇握緊尖石，眼神投向洞穴外漸漸亮起的天光——新的一天要來了，而他的探索，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