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火。
時隔許久,余幼嘉終于又看見了張三離開崇安時,眼中的那一把火。
縣衙外旁聽的婦人們,每個人燃起的火苗都不足以與張三的火比擬。
可婦人一多,火焰一大,亦有焚世之效。
生死既過,禮儀,廉恥,這些困住婦人千百年的東西,都得重新洗牌。
而余幼嘉。。。。。。
除了喝茶,最愛洗牌。
堂下婦人們的目光炯炯有神。
余幼嘉故作思索,道:
“說的其實都有道理,原是我所想不周,那就改判——”
余幼嘉轉向不知何時站到她身旁的二娘,沉聲道:
“改判扣我與縣丞大人各半日的俸祿?!?/p>
“原是我們做事不周,不知道安排人去檢修城中各處,若是早做此事,那土墻與門檻本也不用溫氏尋人去修,更怪不到溫氏頭上?!?/p>
“如何,縣丞大人可有異議?”
婦人們本有心想為溫氏說話,哪里料到縣令大人會朝縣丞大人發(fā)難,一時間傻了眼,又想替兩位大人說話。
不過二娘倒是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她大家閨秀出身,縱使是笑,也笑的極有分寸,并非恣意張揚,卻也不是忸怩之態(tài)。
只唇角微微向上一翹,便似初月勾破云,眼梢輕垂之后,那道笑意才從眸子里溢出來,輕柔姣美,仿佛日光跌進山泉,濺起無數(shù)細碎柔光。
二娘素來脾性柔順,聞此只笑道:
“縣令大人言之有理,只是若要扣,扣我的俸祿就好,怪不到縣令大人頭上?!?/p>
“你每日奔忙,而我分明記得去年崇安大亂后城中各處都修葺過,卻忘記了東西總會老舊,總得時時修繕。。。。。?!?/p>
“扣我的俸祿,讓我長個教訓,往后記得需得體恤城中百姓,為她們免去為這些雜事苦惱,這也本是為官之人該做的?!?/p>
夏日午后,縣令改判,縣丞罪己。
沒有人說起溫氏不好,沒有人說起嘰嘰喳喳的婦人們不好。
明鏡高懸之下,她們二人只說,‘都是我們的錯,都是為官者的錯’。
崇安的心力所向何處,一眼便能明了。
不重要,無論是清白,虛名,還是性命。。。。。。
原也沒那么重要。
如今的崇安,是她們的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