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罩山河。
穹頂之下,一派灰敗。
張三邁著沉重的步子,背著七八歲的孩子,一步步的踩在尚未融化的晨間積雪上。
一個(gè)月的時(shí)間內(nèi),他往縣城走了三次,三次的心中都不太一樣。
第一次,慌亂。
第二次,焦急。
而這一次。。。。。。心如死灰。
他照舊來到了城門口,穿過不知道為什么多了很多的攤位,最終停在了熟悉的攤位前。
正在照舊守?cái)偽坏挠嘤准我谎劬涂吹搅吮持⒆拥膹埲?,她下意識(shí)又多看了一眼張三身后哭到堪堪睡著,臉色紅潤的孩子,這才問道:
“張叔,今日可是要賣什么?”
雖然前兩次的獵物都沒吃到嘴,還都被三娘養(yǎng)了起來,但余幼嘉始終堅(jiān)信,只要自己買的多,總歸能有三娘愿意吃的。
太需要打牙祭了,再吃粗糧真的快要變成粗糧了。
余幼嘉砸吧了一下嘴,這才回神,堪堪發(fā)現(xiàn)張三今日和前兩次來時(shí)都不同,臉上一派麻木,不像是她原先以為的被凍傷了臉,反倒像是。。。。。。痛苦到極致的神情。
余幼嘉動(dòng)作稍頓,尋了個(gè)碗,在鍋中打了一碗熱飲遞給對方。
張三愣愣的接了,喝了,好半晌,才有些突兀的說道:
“我媳婦死了?!?/p>
余幼嘉又是一頓,回應(yīng)道:
“上次不還好好的嗎?”
張三還是愣愣的:
“是啊,上次還好好的。”
“只是這世道,人命這種東西,太賤了,閻王也狠心,見不得咱們好,非要從我身旁把她奪了去?!?/p>
“前幾日陰雨,我和我家狗蛋在廚房里壘砍好的柴,她說她冷,回屋內(nèi)加一件衣服。。。。。??傻仍蹅儬攤z弄好出去,她就已經(jīng)躺在了屋門前的泥地里面,頭上,身下,全部都是血?!?/p>
“滑倒了,是滑倒了。。。。。我找了最近的鄰里,有個(gè)會(huì)接生的婆子說她懷了兩三個(gè)月的身孕,孩子沒了,她也沒了?!?/p>
“不過。。。。。。許也是好事。不然,等我把她背到城里看大夫,她還得在風(fēng)雪里顛簸一路,我,我還得去找那個(gè)黑心肝的藥鋪掌柜。。。。。。。那掌柜或許還會(huì)給她假藥。。。。。?!?/p>
比起受了很多痛苦與折磨后死去,一了百了,反倒沒什么不好的。
張三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畢竟,他也不能說不好了。
因?yàn)椋眿D死了,媳婦已經(jīng)死了。
余幼嘉向來不會(huì)安慰人,只得沉默著又給他添了一碗水。
張三一連喝了兩碗,好像終于有了些許力氣,也像是終于注意到了面前是誰的模樣:
“小娘子,謝謝你的熱水,只是我,剛剛才花了全身的家當(dāng),給我媳婦買了棺材,沒有銀錢給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