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不小,但余幼嘉沒有著急去撿。
因?yàn)?,她清楚的瞧見了絹帕上的東西——
人名。
一方人臉大小的絹帕上,攤開后,密密麻麻,幾乎全是人名,小字,以及籍貫。
粗略一掃,足有百人之多。
只一眼,余幼嘉便知道老夫人為何覺得這個(gè)‘家印’分量很重,且又久久無法拿出來。
饒是她,一下記這么多人名,又得默寫出來,想來都是極大的腦力損耗。
莫說是已經(jīng)年邁的余老夫人。
況且,這名單。。。。。。
余幼嘉指尖在絹帕上劃過,終是停留在寫有【袁煒】的名字上。
若是沒有記錯(cuò),這個(gè)名字,可正是崇安縣上一任,那位在崇安頗得民心的縣令名字。。。。。。
余幼嘉的眉眼止不住顫動一息,便聽余老夫人重重咳了幾聲后道:
“老頭子當(dāng)了一輩子的清官,年輕時(shí)候意氣風(fēng)發(fā),聰穎敏捷,臨老臨老,糊涂事卻是做了一件又一件。。。。。。”
“他幾次三番勸誡皇帝,可直到身死的那日,我仍一點(diǎn)都沒看出來他究竟想做什么?!?/p>
“咱們那日晨間照常起身,他穿好朝服,同我坐著分吃米糕,他還同我說,人老牙去,連米糕都咬不動,我就同他說,等他回來,我給他熬粥喝。。。。。?!?/p>
“他應(yīng)了,走之前卻回身,給了我一張紙,說是讓我看著留給成器的孫輩,叫我早些背下,早些燒掉咳咳咳。。。。。?!?/p>
余老夫人仍是咳,這回,她咳的聲比先前還要長,還要重。
余幼嘉給她順氣,想將人重新安置回床上,她卻只是自顧自的往下說:
“我那日早間正巧沒事,索性也順著他的意思背,可等我剛剛才燒掉紙,那些抄家的官兵就來了。。。。。?!?/p>
“他糊涂,他糊涂的很!”
“為人臣子,都已經(jīng)活到這把年歲,往前多少人都勸不好那個(gè)昏君,他去又有什么用?!”
“況且,把這東西留給我又有什么用?”
“我十六歲就嫁給他為妻,一天風(fēng)雨都不曾淋過,又怎能將事情辦好?”
余老夫人難得如此激動,余幼嘉仍是沒有開口,站在床邊,一只手捏著錦帕,一只手為對方順氣。
余老夫人又咳嗽了幾聲,好容易平復(fù)下來,方才說道:
“這些,我從前想不明白,但如今,我每日都躺在床上想,總算是讓我想明白了?!?/p>
“他不是要給我,而是只能留給我。”
“這些,全是他昔年的學(xué)生,出身寒門,秉性仁善,體恤民情,有心報(bào)效,可卻報(bào)效無門,一直有股心氣。”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這份名單,便要生不少事端。”
“他又想的極遠(yuǎn),走之前,連三個(gè)兒子都沒給,原是生怕自己要做的事情,牽連男丁一氣被殺,傳不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