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慌張不是一回兩回。
可每次道出的言語,卻仍能令余幼嘉微蹙眉眼。
五郎在旁大氣都不敢出,只面露苦澀,以極小聲的言語道:
“秋生叔喉鼻之間吸入了不少火灰,本就難以生息,卻還頂著難受,與身上那些被火灼燒到幾乎都要化開的傷勢,帶著咱們來到武庫。。。。。?!?/p>
“如今咱們既沒有傷藥,也難以外出,只,只怕。。。。。?!?/p>
余幼嘉沒有接話,只指了指身后那群正在搗鼓如何用弓搭箭的婦人們:
“那兩姐弟。。。。兩假姐弟交給我,你沒見過豬跑,多少也該吃過豬肉,照葫蘆畫瓢,去教一下她們?nèi)绾未罟浼?。?/p>
“若是教完還得空,便登高望遠,再看看對面那條街上,咱家有沒有被流民與官兵的拼殺襲擾?!?/p>
“我當(dāng)時買鋪面,特地奔著離縣衙近買的,應(yīng)該多少能看到一些?!?/p>
五郎細細記了囑咐,立馬轉(zhuǎn)身辦事。
余幼嘉最見不得人懦弱無能,眼見五郎不是真躲在婦人后,也略略松了半口氣。
勝男在嘗試弓弦,余幼嘉倒也沒有驚擾,強求對方為自己翻譯,而是穩(wěn)穩(wěn)邁步,孤身來到了屋頂一角的春生秋生身旁。
氣息奄奄,渾身皮肉脫落的秋生躺在春生的懷里,春生不顧鮮血,膿液與臟污,抱著他掩面哭泣,哭出的語調(diào)是啞人所獨有的扭曲,含糊。。。。。。悲戚。
余幼嘉不知道他們二人有什么故事,又遭了什么磨難。
不過想來,一個給縣令為妾多年,耳聾聲啞,渾身傷病。
一個給縣令當(dāng)下人,只有一只眼,一只手,一只腿。。。。。。
無論是因為天殘,覺得跟縣令走能更好,所以分開,只以姐弟相稱幫扶。
還是因為被縣令棒打鴛鴦,害成如今這樣。。。。。。
左右,都不會是什么好故事。
左右。。。。。。
也已經(jīng)錯過了大半輩子。
余幼嘉從不強求要聽完每個人的故事,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平。
有些人如旭日一般璀璨,能令人一窺其耀。
而有些人,譬如冬蟬,若是非要將他們拽出棲息之地,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余幼嘉不怎么有好奇心,正如她一輩子,也不會大馬路上隨便拉個人就細細問詢幼年事。
所以,她只蹲下身去,允諾道:
“多謝你用最快的法子帶我來武庫,我往后會想辦法照顧春生,讓她安享晚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