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盡消。
或者說,毫無特別。
除去那身破損染血的黑甲,可窺一絲原先的銳不可當(dāng),驍勇剽悍,狂傲不羈。。。。。。
原先那個長槍策馬的悍將,幾乎消失不見。
此時的淮南王,那張本就平平無奇的臉上,笑容越發(fā)憨厚淳樸,只如鄉(xiāng)間午后回家見到孩子的老農(nóng)。
他似乎想要確定朱焽的安危,簡單將人扶起之后,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黑甲有些礙事。
于是,他又撤回手,將身上那些破損的黑甲卸下,旋即親自爬上馬車,將昏睡的朱焽背起。
朱焽雖不壯碩,可身量由在,俯在父親寬闊的背上,長手長腳時不時就要掛地,下巴更總磕到肩膀,東倒西歪,整個人十分憊懶。
于是,淮南王就得無數(shù)遍扶正朱焽的頭顱。。。。。。。
父子面容相似,又一樣衣著狼狽,不像是什么‘淮南王與世子’,說是逃難的災(zāi)民父子也很有人信。
可偏偏,又是如此和諧。
淮南王仍是笑,沒有絲毫不耐,數(shù)次扶正孩子的頭,又一邊側(cè)耳聽著寄奴說些什么。
余幼嘉心中的荒謬感越發(fā)濃厚,只能別開眼去,盡量不去看這副刺眼的畫面。
但顯然,今日令她覺得荒謬的事還不止這些。
她這一別眼,終于才發(fā)現(xiàn)不甚被淮南王扯落一角的青紗帳中,竟還有一只原先她沒注意到的木箱。
箱上草草堆疊著成山,卻來不及料理整裝的青紗,只用一個蒲團勉強壓住,箱旁還隱約放著幾件器皿,一柄長頸銅燈下,隱約還有一只早已干透的草鐲。。。。。。
這便是車上的全部。
余幼嘉的心漏跳數(shù)拍,卻始終不見五郎等人回返的身影,她只能咬著牙勉強起身,踉蹌著往對面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她看到了小九等人看到她肩膀時吃驚的神情,也避開了童老大夫背著青囊試圖為她診治的手。
余幼嘉只執(zhí)意繞過攔路的眾人,試圖去聽清正在交談的兩人言語。
寄奴背對著她,聲音仍是輕,可那落在她的耳中,宛若雷動:
“。。。。。。如是而已?!?/p>
淮南王稍稍扶正自家兒子的頭顱,語氣略有感慨:
“崇安婦孺當(dāng)?shù)?,哪里值得謝卿如此做。。。。。。不過若謝卿執(zhí)意前行,替今日之事遮掩,也算是對淮南有大恩,來日本王必定有重謝。”
“今日匆匆,無所允諾,本王便做主將親衛(wèi)分出十人,護送謝卿前往平陽罷?!?/p>
前行,平陽。
余幼嘉頓住腳步,沒有再邁步。
不遠(yuǎn)處那道清癯的身影微微搖頭,只說:
“護送世子回返淮南要緊,再分出親衛(wèi),只怕歸途多生意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