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轂滾滾向前,直至消失不見。
各自懷抱幾張炊餅的瑞安百姓目瞪口呆地留在洪水之中,目送載滿人的馬車一路遠去。
好半晌,才有人顫巍巍問道:
“二桿就這樣帶著媳婦跑了?”
沒有回頭,沒有猶豫,甚至連家都沒回,也沒有收拾任何東西……
他們沒有任何細軟銀錢,為何如此確定自己到崇安之后能夠安下腳跟?
那崇安縣令居然也愿意收留他們?
無數(shù)疑惑在這些饑民的心中徘徊。
許久,才有一個年紀稍小的小子道:
“不僅是二桿叔和嬸子,與二桿叔一同出去一同回來的人,也都一并都走了,還帶走了他們的親眷?!?/p>
都走了,全部都走了。
再也不怕強挖田土,動輒嚴刑的縣令官兵?
蒼白搖擺的雜草們重新淌過濁水,碾過污泥,回到稱不上家的半垮草屋。
某屋內(nèi),一瞎眼老婦聽到屋外的水聲,抖著聲問道:
“外,外頭是誰呀?”
原先同二桿爭嘴,試圖威脅二桿多要些糧食的斷眉漢子腳步踉蹌,穿過本就搖搖欲墜的家門,回道:
“娘,是我?!?/p>
躺在一堆爛布被里的瞎眼老婦頓時松了一大口氣。
這氣一松,她便一時再難撐起力氣吐字。
水聲還在身邊,那腿腳處明顯泛黑枯朽的瞎眼老婦緩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嘴唇說道:
“娃兒,你別管娘了,趁早跑吧?!?/p>
“要是還留在瑞安,早晚就是個死,旁,旁邊五戶,咱們是再也管不了了……”
“瑞安的田地被淹了好多年,狗娘養(yǎng)的官差還要挖咱們的土,墊他們的地……咱們,咱們早晚會餓死的……”
此聲陣陣,宛若枯枝于火中爆鳴般嗚咽。
斷眉漢子動了動嘴唇,沒有言語,掏出緊緊攬在懷中的炊餅,遞到自家老娘手邊,道:
“阿娘,你不走,我也不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