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覺上,那駭人聽聞的“音爆”聲,此刻才真正降臨。它并非一聲簡單的巨響,而是一連串層次分明的、撕裂耳膜的嘯叫。先是拳頭突破音障時發(fā)出的、如同布匹被撕裂的尖銳聲,緊接著是空氣被強行排開而產生的、一連串沉悶的爆炸聲,最終,這些聲音匯聚成一聲足以震得人心膽俱裂的巨響,狠狠地砸在每個人的聽覺神經上。離得近的觀眾,甚至感覺自己的耳膜都在刺痛,大腦一片空白。
這一拳所蘊含的力量,已經超出了單純攻擊人體的范疇。它的目標,仿佛不僅僅是陳楚這個人,而是要將他,以及他身后的擂臺、空氣,乃至整個空間,都徹底轟碎,徹底抹除!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陳楚會被這石破天驚的一拳轟成齏粉的時候,讓人無法想象的一幕出現(xiàn)了。
當人類的精神高度緊繃,當眼前的景象超越了日常經驗的極限時,時間都好像變得特別緩慢。對于臺下的觀眾來說,他們就進入了這樣一種“子彈時間”。
在他們的感知中,罪龍那快到極致的沖鋒和揮拳,被分解成了一幀一幀的慢動作畫面,他們能清晰地看到,罪龍拳頭前方被壓縮的空氣,形成了透明的、如同激波的漣漪。他們能看到,那狂暴的拳風,已經提前抵達,將陳楚額前的黑發(fā)和單薄的衣角向后吹拂,獵獵作響,他們甚至能看到,在那足以毀滅一切的拳鋒面前,陳楚的臉上,依舊是那片深不見底的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仿佛即將被擊中的不是他的頭顱,而是一尊與他無關的雕像。
他們看到,兩人之間那段不斷縮短的距離,每一寸的推進,都顯得無比漫長而沉重。時間,在這幾米的距離上,被拉伸到了極限,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止了,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緊張到了極點。
陳楚不僅僅是沒有躲避罪龍,反而迎面沖了過去。
在所有人的思維定式里,面對這樣毀天滅地的一擊,唯一的選擇就是躲閃,用盡一切可能去避其鋒芒,然而,陳楚的選擇,卻完全違背了這種求生本能,他選擇了前進,選擇了逆流而上。這個決策本身,就是對罪龍、對所有觀眾心理的一次終極碾壓。
他的前沖,與罪龍那種狂暴的、不顧一切的爆發(fā)截然不同,他的動作中,充滿了理性的、計算到極致的精準與高效,他的身體微微下沉,降低了重心,雙腳在擂臺上以一種奇特的節(jié)奏交錯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最精確、最能發(fā)力的點上,仿佛在一條無形的、早已規(guī)劃好的軌道上高速滑行,他的前沖,沒有一絲一毫的滯澀和多余的動作,所有的力量都完美地服務于最終的目的。
就在兩人即將相撞的一瞬間,人們看到,陳楚的右臂,以一種迅捷而流暢的軌跡抬起,這個動作,不是倉促的格擋,而是蓄謀已久的、最凌厲的攻擊,他手臂上的肌肉,在那一剎那如水銀般流動、隆起,將力量瞬間傳導至肘部,他的肘關節(jié),像最堅硬的合金一樣被瞬間鎖定,肘尖微微上揚,形成一個完美的、足以摧毀一切的攻擊角度。
說來話長,其實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從罪龍咆哮出手,到陳楚迎面反擊,整個過程,其實也就是零點幾秒,因為兩者之間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而擂臺的空間本就狹小,立刻便是短兵相接。
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到了那即將發(fā)生碰撞的一點上。一邊,是罪龍那裹挾著音爆和毀滅之力的、如同攻城錘般的巨大拳頭;另一邊,是陳楚那看似修長,卻凝聚了全身之力、精準如手術刀般的肘尖。
拳與肘。
蠻力與技巧。
狂暴與冷靜。
毀滅與解構。
整個世界的聲音仿佛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那即將到來的、決定一切的碰撞。
時間,在這一點上,徹底凝固。
當極致的動與極致的靜相遇,當狂暴的蠻力撞上凝練的技巧,結果,便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摧枯拉朽的毀滅。
“咔嚓!”
一聲骨頭破碎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酒吧中,突兀地、清晰地、殘忍地響起。這個聲音,不能用簡單的“清脆”或“響亮”來形容。它是一種復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它首先是干燥的,如同兩塊堅硬的巖石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砸碎,那是罪龍指骨和掌骨在接觸到陳楚肘尖的剎那,不堪重負、瞬間斷裂成無數(shù)截的聲音。緊接著,這干燥的聲音里,又混入了一種濕潤、粘膩的撕裂聲,那是斷裂的骨茬以無可阻擋之勢,刺穿他自己拳頭上的肌肉、筋腱和皮膚時發(fā)出的聲音。最后,所有的聲音匯聚成這簡單而又恐怖的一個音節(jié)——“咔嚓”。
在碰撞發(fā)生前那被無限拉長的“子彈時間”之后,這聲突如其來的爆響,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刺入每個人的耳膜,讓他們的心臟都為之驟停。這聲音,宣告了一只拳頭的終結,也宣告了一場戰(zhàn)斗的終結。
如果說聲音是殘忍的,那么畫面,則是地獄般的。
在觀眾們那因震驚而放大的瞳孔中,一幅慢鏡頭下的毀滅特寫正在上演。
罪龍那只足以打出音爆、足以將鋼板都轟出凹痕的右拳,在接觸到陳楚那看似脆弱的肘尖的剎那,仿佛撞上了一座不可撼動的神山,所有的動能、所有的力量,都在那一個點上被瞬間反彈、倒灌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