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原本流淌著一種頹廢而迷離的氛圍。
合成酒精的甜膩氣味與劣質香煙的辛辣煙霧混合在一起,在迷幻的霓虹燈光下,構成了一幅醉生夢死的浮世繪。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個身影踏入敞開式卡座的瞬間,被徹底粉碎。
光線,仿佛一種有生命的流體,被一個巨大而沉重的存在無情地吞噬、隔絕。
卡座門口的光亮瞬間黯淡,罪龍陰影投射進來,像一塊黑色的幕布,將整個空間籠罩,隨之而來的,是溫度的驟降,那并非是物理意義上的寒冷,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仿佛骨髓都被凍結,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都似乎變得沉重、凝滯,帶著一股血腥與鋼鐵混合的鐵銹味,那是殺戮的味道。
罪龍每一步都踩得極重,厚重的戰(zhàn)鞋踏在木質地板上,發(fā)出的不是“咚咚”的聲響,而是“砰……砰……”的悶雷,仿佛每一步都在叩問著這片土地的承載極限,他精悍的身體像是一座移動的山巒,一座由純粹的肌肉、骨骼和無盡怒火構筑而成的山巒。
罪龍就是絕對力量的化身,那是一種原始的、不加修飾的、令人絕望的力量,他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古銅色,飽經風霜與戰(zhàn)斗的洗禮,上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疤痕,每一道疤痕背后,都埋葬著一個或數(shù)個曾經試圖挑戰(zhàn)他的生命,虬結的肌肉如同盤根錯節(jié)的千年古樹之根,在他的臂膀、胸膛和后背上賁張著,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張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皮膚,爆發(fā)出毀天滅地的能量。
卡座里,原本或坐或倚的異能者們,幾乎在同一時間霍然起身,他們的動作迅捷而警惕,像是被驚擾的狼群,瞬間進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椅子被推開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在這死寂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突兀,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眼神銳利如刀,死死地鎖定著那個正在逼近的恐怖存在。
氣氛,在這一刻被拉伸到了極致,仿佛一根即將繃斷的鋼絲,任何一絲微小的擾動都可能引發(fā)一場災難性的崩塌。
一個個異能者劍拔弩張,能量在他們體內暗自涌動,隨時準備噴薄而出。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異能蓄勢待發(fā)時產生的獨特氣息:植物系散發(fā)的清新草木香,金屬系帶來的微弱電離感,火焰系引動的灼熱氣流,這些平日里足以令普通人望而生畏的力量,此刻卻交織成一張脆弱的網(wǎng),試圖抵御那頭狂獸帶來的壓迫感。
然而,罪龍壓根就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他的目光,像兩道精準的探照燈,穿透了所有阻礙,越過了所有嚴陣以待的身影,牢牢地釘在了卡座最深處的那個人身上——陳楚。
在罪龍的世界里,這個卡座,乃至整個酒吧,除了陳楚之外,再無他物,其他的異能者,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石子和雜草,不值得他分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濃烈的殺氣,已經不再是無形的存在,它仿佛變成了紅色的、粘稠的液體,在空氣中彌漫、流淌,宛如實質,它壓迫著每一個人的神經,鉆入他們的鼻腔,讓他們呼吸困難,心跳失速。偌大的酒吧鴉雀無聲,時間仿佛被凍結了,所有的人,無論是異能者還是普通顧客,都屏住了呼吸,連眼珠都不敢輕易轉動一下,他們像是一群被蛇盯住的青蛙,生怕自己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驚擾到那頭殺氣凌厲的罪龍,從而招來滅頂之災。
與這幾乎要將空間撕裂的殺氣騰騰的罪龍比起來,陳楚的表現(xiàn)堪稱異類,他自始至終都負手佇立,姿態(tài)閑適得仿佛是在自家后花園里欣賞風景,他臉上甚至還維持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之色,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他的眼神平靜如深潭,不起一絲波瀾,只是淡淡地迎向罪龍那足以焚燒一切的目光。
很顯然,他并沒有把罪龍放在眼里,這種極致的淡然,這種近乎于蔑視的態(tài)度,比任何挑釁的言語都更能刺激一頭驕傲的猛獸。
罪龍的怒火,被陳楚這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徹底點燃,越發(fā)讓他怒發(fā)沖冠,他身上的肌肉賁張得更加厲害,青筋如同扭動的蚯蚓,在他額頭、脖頸和手臂上暴起,充滿了即將爆發(fā)的、無窮無盡的張力。
在上千雙眼睛的注視之下,罪龍動了,他一步一步地朝著陳楚走過去。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蘊含著千鈞之力,讓整個酒吧的地板都在微微顫抖,那是一種無可阻擋的壓迫感,仿佛一輛全速沖鋒的重型坦克,任何擋在它面前的東西,都將被碾為齏粉。
就在這時,卡座中的植物系異能者余任飛,再也無法忍受這種令人窒息的壓迫,他低吼一聲,向前踏出一步,擋在了罪龍的必經之路上,他雙手猛然一張,掌心之中綠光大盛,伴隨著一陣細微的破裂聲,無數(shù)墨綠色的藤蔓如同活過來的巨蟒,從他腳下的地板縫隙中、從他張開的雙臂中瘋狂地生長、交織、纏繞!
只在眨眼之間,一道由數(shù)十根兒臂粗細的藤蔓構成的堅韌壁壘,便橫亙在了罪龍的面前,這些藤蔓表面布滿了堅硬的木質倒刺,閃爍著危險的幽光,看起來堅不可摧,足以抵擋攻城錘的撞擊。
然而,這看似堅不可摧的藤蔓之墻,在罪龍的眼中,與一張薄紙并無區(qū)別,他甚至沒有停下腳步,臉上那兇戾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面對這道綠色的屏障,他只是隨意地、近乎輕蔑地單臂一揮。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華麗的能量對撞,只有最純粹、最原始、最不講道理的蠻力,他的手臂像一柄無堅不摧的戰(zhàn)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悍然砸在了藤蔓之墻上。
“摧枯拉朽?!?/p>
這個詞是此刻唯一的寫照,那些堅韌的、充滿生命力的藤蔓,在接觸到他手臂的瞬間,便如同朽木般寸寸斷裂、爆碎。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順著藤蔓傳遞開來,整道壁壘轟然解體,幻化為漫天的綠色木屑和汁液,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空氣中頓時充滿了濃郁的草木清香,但這清香卻帶著死亡的氣息。
“噗!”余任飛的身體如遭重擊,被罪龍那狂暴的殺氣與力量余波正面沖撞,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蹌了一大步,才勉強站穩(wěn)。
余任飛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毫無血色,嘴角滲出了一絲鮮血。他驚駭欲絕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那漫天飛舞的木屑,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無法想象,自己引以為傲、足以在叢林中絞殺巨獸的異能,竟然就這么被對方用最純粹的蠻力,如此輕而易舉地擊破了,那不是技巧的壓制,不是屬性的克制,而是絕對力量的碾壓,在那一刻,他深刻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絕望的差距。
眼看余任飛一招敗下陣來,卡座中另一名女性異能者立刻上前一步,補上了他留下的空位,她是金屬系異能者穆術,一頭利落的短發(fā),眼神冷冽如冰,她沒有余任飛那樣的外放氣勢,但她身上散發(fā)出的危險氣息卻絲毫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