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xiàn)在。
“你現(xiàn)在,是官面上的人?”陳皮問。
“準確地說,是吳歧?!薄八闭f。
陳皮默了默:“……也好。你從前便不喜歡摻和這些事?!?/p>
他的“小金佛”,合該擁有平安喜樂、受人尊敬的一生——不管是不是以“他”自己身份。
“他對你好嗎?那個叫“吳歧”的后生。”
“很不錯?!薄八闭f:“他是個好孩子,很尊敬我,和我也有些相似之處?!?/p>
亦如你,從前看待春申。
“是嗎?那就好?!标惼ふf。
這句話落,兩人又陷入寂靜。其實“他”想問陳皮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但轉(zhuǎn)念一想,就算問了又能怎樣?于是還是沒有開口。
但“他”想到自己進這間軟臥時,有三張生面孔,問:“滿身傷疤的人,高個子和話癆,是你的伙計?”
陳皮知道“他”說的是誰,道:“算是我徒弟,華和尚、郎風、葉成?!?/p>
“你也到了收徒的年紀——”
這本是句調(diào)侃,但未及說完,就戛然而止。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現(xiàn)在的陳皮,已經(jīng)不是“他”印象中那個,年輕的小乞丐、梨園的小廝和二月紅的徒弟了。
他已經(jīng)從“陳皮”,變成了“四阿公”。
是的,陳皮已經(jīng)九十多歲了。別說徒弟,就是徒孫、徒曾孫都該有了。
“他”張張嘴,聲音卡在喉嚨里,一個字都無法再吐出來?!八蓖蝗挥泄蔁o力的哀傷——無法阻止時間向前,亦無法阻止身邊人“離去”。
陳皮還有多久?“他”不知道。
但冥冥中,“他”覺得,或許這輛車的終點,就是陳皮此生的“終點”。
雖然無關(guān)情愛,但“他”仍覺得心臟被人緊緊攥住,讓“他”有點兒胸悶?!八蔽孀⊙劬?,不停深呼吸,試圖擺脫這種令“他”悲觀的情緒。
“嬌氣包,你……”
陳皮看著突然難受起來的人,一下就從軟臥上站起來。
他不知道他的“小金佛”怎么了,但不妨礙他心里也跟著悶悶的痛,這種感覺已經(jīng)許久未曾出現(xiàn)了,但隨之而來,就是逐漸升騰的焦躁不安——他甚至有點兒想殺人。
眼見陳皮要過來,“他”對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他”又深吸兩口氣,勉強把折磨人的情緒壓下,略微啞了嗓音繼續(xù)問:“那個悶不吭聲的小哥,你和他熟嗎?”
“他是我的伙計?!标惼ぐ⑺囊膊徊m著,直截了當?shù)?。他全身心注意著“他”,唯恐“他”有半點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