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說自己有苦衷,是為我好。那么好,我現(xiàn)在不叫他為難,我自己把事情搞清楚總可以吧?”
“你沒我這種好奇心,所以你根本不明白,那種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感覺自己生命總有一團迷霧在籠罩,渾濁沒有頭緒,還可能越理越亂、越理問題越多的感覺,小歧?!?/p>
吳歧靜靜聽他哥把自己的想法講完,手里的半個罐頭,也在不知不覺中吃完。他瞧了眼坐在他對面,看起來情緒有些激動的小郎君,神情淡漠無波。
“你怎么知道我不明白?你會這么想,只是因為你不知道,別人在你不知道的時候,都經(jīng)歷過什么?!眳瞧缯f。
少爺?shù)穆曇簦埠蜕贍數(shù)拿嫒菀粯映领o,沒有起伏。
“每個人在遇到問題,尤其是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問題的時候,都會下意識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慘的人。其實是因為,他對自己沒有經(jīng)歷過的,別人的苦難,根本一無所知,也無法想象?!?/p>
“就像于你而言,眼睛一閉一睜,新一天開始了。每天對你來說,都是新的希望;而對有些人來說,眼睛一閉,就有可能再也睜不開,或醒來之后,就再也不是“自己”。每天對他來說,都是生與死的考驗,是一種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掉的感覺——這種絕望,你體會過嗎?”
“那你就告訴我啊,小歧。如果有些事是我誤會,或行為想法失之偏頗,你告訴我,我不就明白了?”吳斜說。
他感覺弟弟最后這段話似乎意有所指,但又抓不到什么實證。并且,這種突如其來,抓不到痕跡的感覺,很快被弟弟后面的話“掩埋”了。
只聽吳歧又說:“可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教育你,是父母長輩的職責,不是我的職責。哪有弟弟教育哥哥的?”
年輕人對他哥挑挑眉,似乎覺得他哥的話有點可笑。
“而且就算你是我哥,我是你弟弟,但有很多事,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關系?我沒必要向你匯報吧?”吳歧說。
“還有小哥的事也是。我認為小哥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應該怎么做?!?/p>
“你既不是他相公,也不是他娘子。上次我問你,你對小哥是不是有別的意思?你也不承認?!?/p>
“既然你和小哥沒有任何“特殊”關系,那小哥在做什么,又為什么要這么做,和你有關系嗎?哥你不覺得自己管太多了?”
吳歧說著,又轉頭從張麒麟罐頭里切了塊肉,毫不客氣塞進自己嘴里:別人罐頭里的肉,就是好吃!
“何況,我覺得我和小哥,在某些地方挺像的。我很欣賞他,而且我們都沒有把自己的遭遇到處宣揚,和別人賣慘的習慣?!?/p>
少爺咀嚼食物的動作很斯文,他嚼嚼嘴里的肉,咽下去之后才接著道:“所以,我覺得小哥說得挺對的。你只要不探尋那些和你不相干的事,老老實實做你鋪子的小老板,你現(xiàn)在所有的“煩惱”,都不存在?!?/p>
“你之所以會產(chǎn)生一種“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好痛苦”的想法,就是因為你總試圖探尋自己能力范圍之外的事?!?/p>
“可有些事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樣?以你的能力,你能解決什么問題?到時,你是不是又要因為,自己對現(xiàn)實無能為力而痛苦?”
說這句話時,吳歧的神情不由變得冷肅。
他緩了口氣,接著道:“那我呢?作為弟弟,我要不要安慰你?如果不安慰,難免顯得不近人情,沒有兄弟愛;如果安慰……我安慰你,你就能卸下那些心事,不再糾結emo了嗎?以我對你的了解,未必哦~~”
少爺接過張麒麟默默遞過來的水,喝了兩口,對自己的話做了總結:
“不過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勸你放棄探尋,你想知道那些問題的答案?!?/p>
“要不要放棄,是你自己的考量,我無權干涉,并且應該尊重你的選擇。但我也希望,你能為你自己的選擇兜底?!?/p>
“而且,退一步說,如果你覺得我說這些話,好像沒和你換位思考,沒和你感同身受,那真是抱歉。我想你該知道,雖然咱們倆是從一個娘肚里爬出來的,但我們的人生經(jīng)歷、所受教育、脾氣秉性,包括思維模式都是截然不同的。”
“我只會站在客觀理性、對自己有利的角度思考問題——趨利避害,是我的本能?!?/p>
“君子不立于危墻,任何情況下,我都會先考慮保全我自己,也必須保全我自己。畢竟,我身邊還有一大幫人靠我吃飯、要我養(yǎng)活呢,可不能像你這么橫沖直撞,一天到晚像只沒頭蒼蠅似的,也不知道圖什么?!?/p>
說到最后一句,吳歧就搖搖頭,悻悻然表示自己對吳斜的行為,確實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