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航南洋:驚濤駭浪中的破冰之旅
一、千帆競發(fā):啟航前的暗涌
嘉靖三十七年孟夏,蘇州府劉家港碼頭被晨霧裹得發(fā)白。陳遠立于「福遠號」主艦甲板,望著麾下五艘福船、三艘廣船依次升起靛藍色商旗。船頭雕刻的「海冬青」圖騰在晨曦中泛著冷光——那是他花重金從泉州老船匠手中買下的辟邪紋樣,傳說曾隨鄭和船隊七下西洋。
「東家,各船水密艙已按您說的改成分隔十二格?!构苁铝执蠛_f來一卷《更路簿》,粗糲的指節(jié)叩著泛黃紙頁,「但老艄公們都嘀咕,好好的整艙非要隔開,平白少裝三成貨?!?/p>
陳遠指尖劃過《更路簿》上歪扭的閩南語標注,想起昨夜在船塢與老匠人們的爭執(zhí)。這些跑慣了南洋的老海員固執(zhí)地守著「一艙到底」的老規(guī)矩,直到他命人搬來十桶水,當著眾人面演示分隔艙的抗沉性——當?shù)谌八噙M模擬船艙時,未分隔的木盆轟然傾覆,而分隔十二格的模型仍穩(wěn)穩(wěn)浮在水面。
「告訴他們,」陳遠將《更路簿》塞進林大海懷里,「這次多帶二十箱瓷器,碎了算我的?!乖捯粑绰洌哆呁蝗粋鱽硇鷩W。七八個頭戴斗笠的布商擠過人群,舉著契約往船上沖:「陳東家不能言而無信!我們要搭船去爪哇賣布!」
人群中閃出陳遠的貼身護衛(wèi)李五,腰間橫刀出鞘半寸,寒光驚得布商們后退半步。陳遠抬手止住護衛(wèi),目光掃過布商們汗?jié)竦囊骂I——這些人分明是被絲綢行會煽動來搗亂的。三日前他剛宣布壟斷江南生絲出口,斷了中小布商的活路,此刻怕是來堵他首航的門路。
「諸位想搭船不難,」陳遠從袖中摸出一疊燙金船票,「但需按我的規(guī)矩來:每船限載十人,貨物占艙不得超過三成,且需提前五日報備品類?!顾麚P了揚船票,「首航特惠,票價對折?!共忌虃兠婷嫦嘤U,沒想到這傳聞中狠辣的「陳大官人」竟留了余地。有人試探著接過船票,指尖觸到票面上凸起的「陳氏商盟」印鑒——那是用南洋橡膠特制的防偽標記。
二、怒海爭鋒:風暴中的生死時速
船隊駛出長江口時,天色已轉(zhuǎn)陰。領航船「望海號」的老舵工突然敲響銅鑼,聲音里帶著閩南人特有的顫音:「西南風轉(zhuǎn)東北風!是『黑腳風』前兆!」陳遠沖至船頭,只見海天交界處正涌起墨色云墻,如巨鯨吸水般卷著浪花撲面而來。
「快!收主帆!換三角風暴帆!」他嘶吼著扯下腰間玉佩砸向了望臺,「升起『陳氏商旗』!讓各船按北斗陣型靠攏!」船員們在搖晃的甲板上跌跌撞撞,剛將主帆降至三分之一,第一道浪墻已轟然砸下?!父_h號」猛地傾斜,右舷甲板瞬間被海水淹沒,幾箱瓷器順著滑溜溜的木板沖向欄桿。
「護住貨艙!」林大海帶著水手撲向木箱,卻見陳遠已抄起纜繩纏住腰間,箭步?jīng)_向前甲板。他踩著傾斜的船板,反手將纜繩拋向桅桿,借勢蕩到貨物堆前,用身體死死頂住即將翻倒的瓷箱。咸腥的海水灌進領口,他嘗到鐵銹般的味道——那是牙齦被撞出血的滋味。
風暴持續(xù)了整整三日。第三日黎明,當陳遠拖著浸透海水的衣襟爬上了望臺時,眼前景象讓他瞳孔驟縮:五艘福船只剩三艘還飄著商旗,「懷遠號」的桅桿齊根折斷,像根斷齒般斜插在甲板上;最西側(cè)的「安瀾號」竟不見了蹤影。
「報——」一名水手連滾帶爬沖上來,「安瀾號。。。昨夜被浪頭卷走,三十七個兄弟。。?!乖捯粑绰?,喉頭已被哭聲哽住。陳遠攥緊欄桿的指節(jié)泛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想起出發(fā)前給每個船員發(fā)的「保命錢」——三兩白銀裹著妻兒的平安符,此刻正隨著沉船沉入海底。
三、異域迷局:馬六甲港的血色黃昏
第五日正午,羅盤指針終于穩(wěn)穩(wěn)指向南方。當馬六甲海峽特有的棕櫚樹影映入眼簾時,甲板上響起低低的歡呼聲。但歡呼聲很快被緊張的竊語取代——港口碼頭上,數(shù)十名頭戴紗巾的蘇丹衛(wèi)兵正持著彎刀列隊,刀鋒在陽光下劃出冷冽的弧線。
「陳東家,這是馬六甲蘇丹國的『迎賓禮』?!闺S船通事王阿福湊過來,語氣里帶著忐忑,「但按規(guī)矩,外邦商船需先向蘇丹繳納『船頭稅』,否則。。?!顾麤]說完,目光掃過碼頭邊插著的幾根木樁,上面掛著腐爛的人頭,發(fā)髻上還纏著中原樣式的布帶。
陳遠摸了摸腰間的火銃——這是他暗中從葡萄牙商人手里買的「防身利器」,此刻金屬槍柄傳來的涼意讓他稍定心神。他轉(zhuǎn)身對林大海耳語幾句,后者點點頭,從貨艙搬出三只樟木箱,在衛(wèi)兵注視下緩緩打開:箱中不是金銀,而是整匹的湖藍綢緞,邊緣用金線繡著馬六甲王室的太陽紋章。
「這是大明商人獻給蘇丹陛下的薄禮?!龟愡h用半生不熟的馬來語說道,同時遞上一張燙金名帖,「懇請代為通傳,大明陳氏商盟愿與蘇丹國共建『朝貢貿(mào)易』?!剐l(wèi)兵們盯著綢緞上流動的光澤,彎刀稍稍下垂。為首的衛(wèi)隊長接過名帖,突然用漢語冷笑道:「朝貢?先過了『海狼幫』這關再說。」
話音未落,港外突然傳來號角聲。十余艘掛著骷髏旗的快船如惡犬般撲來,船頭立著戴藤甲的海盜,手中的標槍閃著毒光。陳遠瞳孔驟縮——這些海盜用的竟是日本倭寇的「野太刀」!他來不及細想,猛地推開發(fā)呆的王阿福,同時掏火銃指向最近的敵船。
「砰——」槍聲驚飛了港口的海鳥?;疸|在近距離爆發(fā)出的威力遠超想象,鉛彈直接將海盜船頭的了望者轟成血霧。但這僅僅是開始:海盜們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標槍如雨點般襲來,「福遠號」桅桿上的風帆頓時千瘡百孔。
「開炮!」陳遠嘶吼著扯開領口,露出里面的赤金護身符——那是柳如是臨睡前塞給他的,說是用前朝皇宮秘寶熔鑄而成。隨著他的命令,船舷兩側(cè)的暗格緩緩打開,露出十二門嶄新的佛郎機炮。這些耗費萬金從澳門走私來的「神器」,此刻終于派上用場。
第一發(fā)炮彈在海盜群中炸開時,太陽正墜入海平面。陳遠望著海盜船燃起的熊熊火光,聞著空氣中混合的硝煙與血腥味,突然想起柳如是那枚戒指上的銘文:「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此刻他才明白,在這弱肉強食的南洋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