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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集：陶灶的煙火（第2頁）

孩子們的笑聲像撒了把豆子，王建國站在人群外，忽然覺得眼眶有點(diǎn)發(fā)熱。他想起自己剛到飯莊當(dāng)學(xué)徒的那年，師父總說：“做菜就像做人，得有煙火氣?！蹦菚r候的灶臺還是磚砌的，燒的是蜂窩煤，每天清晨他都要提前半小時到后廚，把煤爐捅旺，讓煙火慢慢熏熱冰冷的鐵鍋。

有次他炒糊了一盤青菜，師父沒罵他，只是讓他盯著灶膛里的火苗看：“火太急了，菜就焦；火太慢了，菜就蔫。得讓火跟菜好好說話?！?/p>

王建國當(dāng)時不懂，直到三年后他第一次獨(dú)立掌勺，炒那道招牌的蔥燒海參。當(dāng)蔥段在油鍋里爆出金黃，海參裹著醬汁在鍋里翻滾時，他忽然聽見了“滋滋”的聲響——那是火在跟菜說話，是菜在跟食客打招呼。

“您也是來看這陶灶的？”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身邊響起。王建國轉(zhuǎn)過頭，看見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藍(lán)布衫洗得發(fā)白，跟記憶里奶奶穿的那件很像。

“嗯，”王建國點(diǎn)頭，“看著親切?！?/p>

“我家以前也有這么個灶?！崩咸[起眼，手指在玻璃上虛虛地畫著陶灶的輪廓，“我男人年輕時是瓦匠，這灶是他親手盤的，說比別家的省柴?！彼鋈恍ζ饋恚劢堑陌櫦y堆成朵菊花，“有年大年初一，他非要在灶膛里埋個年糕，說討個‘年年高’的彩頭，結(jié)果把鍋底燒了個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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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國也笑了。他想起自己結(jié)婚那年，媳婦非要在新家的燃?xì)庠钌蠑[個小小的陶灶模型，說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沾沾老輩的煙火氣”。那模型現(xiàn)在還擺在他家的櫥柜上，灶眼里插著根紅蠟燭，每年除夕都會點(diǎn)燃。

“后來呢？”他問老太太。

“后來他走了，灶也拆了?！崩咸穆曇糨p下來，“村里搞新農(nóng)村建設(shè)，家家都換了煤氣灶。我那時候哭了好幾天，覺得灶拆了，家就散了?！彼D了頓，指著陶灶的灶眼，“你看這灶眼，多圓溜，跟我家那只一模一樣。那時候我總蹲在灶門前燒火，看火苗從灶眼里鉆出來，覺得日子就像這火，燒得旺旺的?！?/p>

王建國想起上周體檢，醫(yī)生說他血壓有點(diǎn)高，讓他少接觸油煙。兒子在電話里勸他退休：“爸，我給您報個旅游團(tuán)，您出去走走?！彼?dāng)時沒答應(yīng)，不是舍不得工資，是舍不得后廚的煙火氣。

每天清晨，當(dāng)?shù)谝豢|陽光透過后廚的氣窗照在灶臺上，當(dāng)鐵鍋被火熏得發(fā)燙，當(dāng)各種食材在鍋里碰撞出不同的聲響——那是他聽過最動聽的聲音。就像此刻，他仿佛聽見展柜里的陶灶在“噼啪”作響，灶眼里的熱氣越來越濃，裹著松針的香、南瓜的甜、排骨的咸，在展廳里慢慢散開。

“奶奶，您看！”剛才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忽然指著陶灶，“灶眼里好像有光！”

孩子們都湊了過去，嘰嘰喳喳地議論著。王建國望著那片被孩子們圍住的玻璃，忽然覺得，有些東西是燒不盡的。就像這陶灶，哪怕過了兩千年，灶眼里的火依然在燒；就像那些老味道，哪怕?lián)Q了灶臺，煙火氣里的心意依然沒變。

他掏出兜里的打火機(jī)，輕輕按了一下，火苗“噌”地跳出來，橘紅色的，跟記憶里奶奶灶膛里的火一模一樣。

“走了，看青銅器去?！蓖踅▏汛蚧饳C(jī)揣回兜里，轉(zhuǎn)身跟上小張的隊伍。后腰的酸脹似乎減輕了些，腳步也輕快了。他想好了，今晚下班就給兒子回個電話，說退休的事可以考慮，但得等他把新學(xué)徒帶出來——那孩子手巧，就是性子急，得讓他多看看灶膛里的火，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老味道”。

展廳的燈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和落在展柜里的陶灶上的那縷光，慢慢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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