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90集：銅馬的嘶鳴（第2頁）

小男孩“呀”了一聲，拉著媽媽的手跑過來：“媽媽你看，馬動了！”女人笑著摸摸他的頭：“是爺爺學(xué)馬叫太像了?！?/p>

老林沒說話，只是盯著銅馬的眼睛。那是兩個深凹的孔洞，卻像藏著兩團(tuán)火。他想起女兒葬禮那天，也是這樣的陰天，旋風(fēng)在馬廄里不停地刨地，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像在哭。

“你也在等什么人嗎？”老林對著銅馬說，指尖無意識地敲著展柜的玻璃，“等騎你的人？還是等拴你的韁繩？”

玻璃上倒映出他的影子，鬢角的白頭發(fā)比去年又多了些，背也駝了，像被什么東西壓了十年。

展廳的廣播突然響了，提醒游客閉館時間快到了。老林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最后看了眼銅馬，它的鬃毛依舊揚著，耳朵恢復(fù)了原來的樣子，好像剛才的晃動只是他的錯覺。

走出博物館時，天開始飄小雨。老林沒帶傘，任由雨絲打在臉上，涼絲絲的，像女兒小時候用濕乎乎的小手摸他的臉。

路過街角的花店，他停下來。玻璃窗里擺著一排向日葵，金黃的花瓣朝著窗外，像一個個小太陽。女兒以前最喜歡向日葵，說它們永遠(yuǎn)朝著光的方向。

“給我來一束?！崩狭滞崎_門，風(fēng)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憽?/p>

回到馬場時，雨已經(jīng)停了。夕陽把訓(xùn)練場染成了橘紅色，旋風(fēng)站在馬廄門口，看見他就興奮地刨起蹄子。老林把向日葵插在窗臺的空酒瓶里，然后解下馬鞍，用刷子細(xì)細(xì)地給旋風(fēng)刷毛。

“今天見著個老伙計?！彼吽⑦呎f，“比你神氣，也比你野?！毙L(fēng)晃了晃耳朵，把腦袋湊過來蹭他的肩膀。

夜幕降臨時，老林坐在馬廄前的臺階上，手里捏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女兒穿著小小的騎手服，正抱著旋風(fēng)的脖子笑，陽光在她頭頂織成了一張金色的網(wǎng)。

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馬嘶，悠長而清亮，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飄來。老林猛地抬起頭，看見旋風(fēng)正昂著頭，對著夜空嘶鳴。月光落在它的鬃毛上，像鍍了層銀。

他忽然想起博物館里的那匹銅馬。或許它不是在趕路，也不是在等人，只是想再嘶鳴一次，像所有活著的生命那樣，對著天空，對著大地，對著那些逝去的和正在到來的日子。

老林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明天早上，他要早點來，帶著旋風(fēng)多跑幾圈。說不定跑著跑著，就能追上那些被風(fēng)吹散的時光。

馬廄里的燈亮了，昏黃的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下一個晃動的影子。那是老林的影子，也是銅馬的影子，是所有等待和思念的影子，在寂靜的夜里，慢慢凝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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