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項目應該找民政局?!睆垎⒚鞯匿摴P在報表上劃出紅圈,“下周一前,把工作坊的場地騰出來,給AR團隊做測試間?!?/p>
周五的工作坊上,林小滿沒來。陳硯之撥通她媽媽的電話,才知道女孩因為要幫家里看雜貨店,已經(jīng)三天沒去學校?!八f那個花盆賣不出錢,還不如多進點貨?!彪娫捘穷^傳來超市掃碼槍的滴滴聲。
陳硯之驅車穿過老城區(qū)的狹窄巷道,在掛滿塑料玩具的雜貨鋪里找到了林小滿。她正踩著板凳給貨架補貨,校服外套搭在收銀臺上,上面別著枚“創(chuàng)客之星”的徽章。
“奶奶住院了,媽媽要去陪護?!绷中M跳下板凳時差點摔倒,“那個花盆,我可能做不了了。”
陳硯之看著貨架角落里堆著的紙箱,里面是打包好的智能花盆,每個都裹著氣泡膜。“這些是?”
“上周社區(qū)訂的,我晚上在家組裝的?!绷中M低下頭,“但五金店說要先付定金才能做新外殼,我……”
陳硯之掏出手機給張啟明發(fā)消息:“微創(chuàng)新項目需要啟動資金兩萬,用于支付首批材料款?!睂Ψ矫牖兀骸榜g回。”
她盯著屏幕沉默片刻,轉身對林小滿說:“明天帶你的花盆來創(chuàng)客空間,我們開個線上眾籌?!?/p>
周六的直播室里,林小滿抱著花盆坐立不安。陳硯之幫她調整好攝像頭,身后的背景板上貼滿了孩子們的創(chuàng)意草圖。當鏡頭對準花盆底座的小貓圖案時,彈幕突然活躍起來。
“這個設計好可愛!”
“我外婆也總忘記澆水!”
“多少錢一個?我要兩個!”
三個小時后,眾籌金額突破了五萬。林小滿看著不斷跳動的數(shù)字,突然捂住臉蹲在地上哭起來。陳硯之遞給她紙巾時,發(fā)現(xiàn)女孩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皺巴巴的成績單,物理考了98分。
暑假來臨前,林小滿的“奶奶的花園”智能花盆生產(chǎn)線在創(chuàng)客空間的角落開工了。五個高中生組成了臨時團隊:學美術的設計包裝,會編程的優(yōu)化App,擅長口才的負責社區(qū)推廣。陳硯之沒再干預,只是在他們爭論定價時提了句:“老年人對價格敏感,但愿意為實用功能付費?!?/p>
最終定價定在69元。第一批兩百個花盆在社區(qū)義賣會上半小時售罄,有老人拿著說明書來找林小滿,說想給遠在外地的孫子也買一個。
八月中旬,張啟明突然出現(xiàn)在生產(chǎn)車間。他看著孩子們給花盆貼標簽,突然指著包裝上的二維碼說:“可以加個語音功能,老人不會用App的話,按一下就能報濕度?!?/p>
林小滿愣住了。陳硯之笑著補充:“張總監(jiān)上周剛給孫子買了個兒童故事機,對語音模塊很有研究。”
張啟明的耳朵微微發(fā)紅,從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我聯(lián)系了幾家養(yǎng)老機構,他們想批量采購。還有,這是專利申請的初步審核意見?!?/p>
那天下午,林小滿在工作坊的留言板上貼了張新畫的漫畫:五個小人推著一輛裝滿花盆的手推車,天空飄著寫著“69元”的云朵。畫的角落,舉著螺絲刀的小貓旁邊多了個穿西裝的簡筆畫人,手里拿著個語音模塊。
九月開學時,陳硯之收到個快遞。打開是個印著楓葉圖案的智能花盆,附帶林小滿的信:“陳老師,我們在花盆里加了落葉收集槽,秋天的落葉能當肥料。奶奶今天出院,她說等花開了就拍照給您看。”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創(chuàng)客空間新掛的招牌上——“青少年創(chuàng)意孵化基地”下面,多了行小字:“讓每個微小的想法,都能長成參天大樹?!标惓幹肫鹗昵澳莻€在廢品站找零件的自己,當時要是有人肯遞一把螺絲刀,該多好。
她拿起手機給張啟明發(fā)消息:“下周的項目評審,能不能給初中生的‘防近視坐姿提醒墊’多留十分鐘?”
對方很快回復:“沒問題,我?guī)鹤觼懋敎y試員?!?/p>
車間里傳來孩子們的笑聲,夾雜著電烙鐵滋滋的聲響。陳硯之望著那些年輕的面孔,突然明白所謂商業(yè)孵化,從來不是尋找完美的創(chuàng)意,而是守護那些帶著體溫的、想要改變世界的勇氣。就像林小滿在花盆里埋下的種子,終有一天會開出意想不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