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19集：年輕的力量（第1頁）

像素青磚與真實苔蘚

陳知野的指尖在平板電腦邊緣摩挲，屏幕上浮動的三維模型正旋轉展示著龍門石窟的佛龕。第319次修訂稿里，盧舍那大佛的衣紋褶皺比上版多了十七道，卻依然讓他覺得缺了點什么。

“陳總，林硯之的方案放您桌上了。”秘書輕叩玻璃門，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猶豫。

他抬頭時，正看見實習生抱著文件袋站在走廊盡頭，白襯衫下擺沾著草屑——這姑娘昨天剛跟著考察隊去了云棲古鎮(zhèn)。三個月前她把咖啡潑在VR設備上時，誰也沒料到這個00后會攪亂整個文旅事業(yè)部的節(jié)奏。

文件袋封面貼著打印的像素畫：一只卡通狐貍舉著“元宇宙探險”的牌子，尾巴掃過“云棲古鎮(zhèn)”四個篆字。陳知野翻開方案，第一頁就是虛擬古鎮(zhèn)的全景圖，青石板路上游走著戴VR眼鏡的游客，半透明的數(shù)據流在飛檐間流轉。

“元宇宙？”他把方案往桌上一推，金屬邊框磕出輕響，“上周董事會剛否了數(shù)字藏品項目，你覺得我會花錢買一堆代碼？”

林硯之攥著衣角的手指泛白，聲音卻異常平穩(wěn)：“不是代碼，是通道。短視頻引流的轉化率已經跌破3%，但Z世代在虛擬空間的付費意愿是現(xiàn)實的1。8倍。我們可以在虛擬古鎮(zhèn)里設計任務，用戶找到隱藏的非遺手作，就能兌換現(xiàn)實中的體驗券。”

她點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跳出虛擬繡坊的畫面：穿漢服的Npc正在刺繡，游客的虛擬形象湊過去時，會彈出蘇繡針法的解析?！熬拖衲斈曜龆周嚂r，讓客戶先試駕再下單——這是數(shù)字時代的試駕?！?/p>

陳知野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忽然想起2005年那個暴雨夜。他蹲在二手車行的車庫里，用棉布蘸著煤油擦一輛捷達的發(fā)動機，車主隔著雨簾喊：“小陳，我信你，不用看了！”后來這人成了他的第一個大客戶，介紹來的生意撐過了最艱難的半年。

“預算要多少？”他忽然問。

林硯之的眼睛亮了起來，像被陽光照到的露珠：“前期搭建demo，二十萬夠了。我聯(lián)系了母校的計算機系，他們愿意以實習項目合作，人工成本能省一大半。”

方案最后附著團隊名單，五個名字后面都標著“00后”。陳知野拿起筆，在預算欄添了個“3”，又劃掉“技術部”三個字，改成“獨立項目組”。“明早讓財務給你撥款，另外，老周和小唐歸你調遣?！?/p>

老周是技術部的“老古董”，當年景區(qū)引入AI導覽時，他拿著游客手寫的意見簿堵過陳知野的門；小唐在市場部做用戶畫像，能把Z世代的消費習慣分析到小數(shù)點后兩位。

林硯之抱著批文出門時，聽見陳知野在身后說：“記住，虛擬景區(qū)是鑰匙，不是籠子。游客最終要去的，是能聞到桂花香的真實古鎮(zhèn)?！?/p>

一、代碼里的青石板

項目組的辦公室設在景區(qū)舊游客中心，墻皮剝落的地方被林硯之用像素風格的貼紙蓋住。老周第一天來就發(fā)了火——虛擬古鎮(zhèn)的馬頭墻角度比現(xiàn)實中陡了兩度。

“當年修復古鎮(zhèn)時，陳總盯著工匠們把每塊磚都按清代尺寸燒，你這倒好，直接改起承重墻了？”他搬來梯子，從儲物間翻出泛黃的建筑測繪圖，紙頁邊緣已經脆得像枯葉。

林硯之咬著奶茶吸管調整參數(shù)：“周哥，元宇宙里可以藝術加工嘛。”

“加工也得講規(guī)矩?！崩现茳c開景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王阿婆正坐在巷口擇菜，“你看阿婆家門口的石板，左邊那塊比右邊低三分，那是百年人踩出來的弧度，代碼算不出來的?！?/p>

爭執(zhí)聲引來了小唐。她把用戶畫像報告拍在桌上：“18-25歲用戶里，67%喜歡賽博朋克風，但咱們景區(qū)主打的是江南溫婉調。你看這虛擬人，手里拿個光劍合適嗎？”

屏幕上，穿漢服的虛擬少女正舉著激光劍砍向虛擬燈籠，數(shù)據流飛濺得像煙花。林硯之把光劍換成竹編燈籠，燈籠里的燭火會隨著游客的虛擬動作晃動：“我查過《東京夢華錄》，宋代就有琉璃燈了，算古代黑科技吧？”

試錯的過程像在泥地里打樁。第一次內部測試時，服務器崩了三次，老周在機房熬了兩個通宵，最后發(fā)現(xiàn)是代碼里多了個標點符號；小唐設計的任務鏈太復雜，二十個測試用戶里只有三個完成打卡，最后簡化成“尋物、解謎、兌換”三步。

最棘手的是Npc的語音系統(tǒng)。林硯之想用AI合成古鎮(zhèn)阿婆的方言，試了幾十版都覺得像掐著嗓子說話。還是老周出了主意，帶著錄音設備去巷口找正在曬太陽的王阿婆，把她講的民間故事全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