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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集：石獸的目光（第2頁）

他走到雄獅面前，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把石珠往眼眶里塞。石珠剛碰到石窩，就“咔嗒”一聲嵌了進(jìn)去，嚴(yán)絲合縫，像是從來沒掉下來過。老劉松了口氣，剛要轉(zhuǎn)身，忽然看見石獅子的嘴角好像往上翹了翹。

“你……”老劉指著石像，話都說不囫圇了。

“五百年前，有個(gè)小和尚跟你一樣，總在夜里跟我說話。”沙啞的聲音又響起來，這次近了些，像是貼在他耳邊，“他說，等他成了住持，就給我換雙新眼睛?！?/p>

老劉瞪大眼睛，看著石獅子的眼睛在月光下明明滅滅。“你……你真能說話？”

“石頭不會說話，是記著的事兒太多，自己往外冒?！笔{子的鬃毛動了動，像是被風(fēng)吹的，可老劉明明沒感覺到風(fēng)，“小和尚后來圓寂了，圓寂前把他的念珠塞在了我腳下?！?/p>

老劉蹲下身，借著月光往雄獅的石座底下看。石座和地面的縫隙里，果然嵌著串發(fā)黑的木珠，被歲月磨得發(fā)亮。他伸手想去摸，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了。

“別碰。”石獅子的聲音沉了沉，“那是他的念想，跟你的念想一樣金貴?！?/p>

老劉愣住了。他想起自己錢包里的照片，女兒穿著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為了供女兒上學(xué)，他退了休還來當(dāng)保安，白天在小區(qū)里收廢品，夜里就在這博物館守大門。

“你都看見了？”老劉的聲音有點(diǎn)發(fā)澀。

“看見你每天中午啃饅頭，把肉包子攢起來帶回家?！笔{子的眼睛亮了亮，“看見你對著照片偷偷抹眼淚，看見你數(shù)著硬幣算學(xué)費(fèi)?！?/p>

老劉的臉一下子紅了，像是被人扒了衣服扔在太陽底下。他想反駁，可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這些藏在心里的窘迫，居然被一對石獅子看得明明白白。

“我?guī)筒涣四闶裁?。”石獅子的聲音軟了些，“但我腳下壓著塊東西，或許能幫你?！?/p>

老劉剛想問是什么，就聽見石座底下傳來“咔嚓”一聲脆響，像是石頭裂開了。他趕緊往后退了兩步，只見雄獅的前爪下，一塊青灰色的石板慢慢抬了起來，露出個(gè)黑黢黢的洞。

“拿出來吧?！笔{子說，“是當(dāng)年修廟時(shí)，工匠藏的東西，他說留給有緣人?！?/p>

老劉猶豫了半天，還是伸手進(jìn)洞里摸了摸。指尖碰到個(gè)冰涼的東西，滑溜溜的，像是塊玉。他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掏出來，借著月光一看——是塊巴掌大的玉佩，上面刻著朵蓮花，雖然蒙著層土，可玉質(zhì)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這……”老劉捧著玉佩，手都抖了，“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p>

“有緣人不是說你該得，是說你能守住心?！笔{子的眼睛在月光下閃了閃，“當(dāng)年那工匠說，見利不忘義，才配拿這東西。我看了你五年，知道你配?！?/p>

老劉看著玉佩上的蓮花，忽然想起女兒說過，她想輔修考古專業(yè)，就喜歡這些老物件里的故事。他把玉佩揣進(jìn)懷里，胸口被硌得有點(diǎn)疼，心里卻暖烘烘的。

“謝謝。”老劉對著石獅子鞠了一躬，“我不會賣了它，我會交給博物館，就說是……是在石座下發(fā)現(xiàn)的。”

石獅子沒說話，只是嘴角的弧度好像更明顯了些。月光漸漸淡了，東方泛起魚肚白。老劉看了看表，還有半小時(shí)就該交班了。他把保溫杯里的殘茶倒在石獅子腳下，算是敬了杯酒。

“以后夜里，還能跟你說說話嗎？”老劉撓了撓頭，有點(diǎn)不好意思。

石獅子的眼睛閃了閃，像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天亮?xí)r，接班的小張打著哈欠走來，看見老劉站在石獅子旁邊發(fā)呆，笑著打趣：“劉叔，又跟石獅子聊天呢？老周說的話你還真信??？”

老劉笑了笑，沒說話。他摸了摸懷里的玉佩，感覺那冰涼的玉面好像也帶上了點(diǎn)體溫。陽光照在石獅子身上，青灰色的石身泛著柔和的光，兩只石珠眼睛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像是藏著兩汪春水。

老劉轉(zhuǎn)身往值班室走，腳步輕快了不少。他知道，從今晚起，這漫長的夜班不再只有風(fēng)聲和腳步聲，還有個(gè)守了五百年的老伙計(jì)，在月光里聽他說說話。而那些藏在心里的窘迫和念想，終于有了個(gè)可以安放的地方。

石獅子蹲在博物館門口，看著老劉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忽然輕輕晃了晃頭。石座下的石板“咔嗒”一聲合上了，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只是那對石珠眼睛里，似乎多了點(diǎn)什么，像是把五百年的月光，都藏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