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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巖小說>大明商歌全本TXT > 第383集:銀鎖的體溫(第1頁)

            第383集:銀鎖的體溫(第1頁)

            鎖心:育嬰室的消毒水味還沒徹底從毛衣纖維里褪干凈時(shí),林溪就抱著安安闖進(jìn)了博物館。嬰兒背帶勒得她肩胛骨發(fā)酸,懷里的小家伙卻醒得正好,睫毛上還沾著點(diǎn)沒擦凈的奶漬,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玻璃展柜里的銀鎖。

            “剛滿三個月就來見世面啦?”穿藏青色工作服的講解員笑著搭話,指尖在玻璃上虛虛畫了個圈,“這是清光緒年間的長命鎖,你看這纏枝紋里藏著的‘壽’字,得是手藝極好的銀匠才刻得出來?!?/p>

            林溪“嗯”了一聲,注意力全被安安的小手勾著。那只肉乎乎的小拳頭正攥著展柜的金屬欄桿,指節(jié)泛著粉白,位置竟和玻璃里頭的銀鎖嚴(yán)絲合縫。她忽然想起出院那天,母親把傳了三代的銀鐲子往安安腕上套,鐲子太大,滑到小臂上像只叮當(dāng)響的小鈴鐺。

            “以前的孩子戴它,也是這么攥著娘的手吧?”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在空氣里,帶著點(diǎn)剛睡醒的沙啞。月子里總失眠,凌晨三點(diǎn)喂完奶后,她常坐在飄窗上看小區(qū)里的路燈,光透過薄紗窗簾落在安安臉上,像給嬰兒裹了層融化的銀子。

            講解員還在說銀鎖的來歷,說是從一戶沒落的旗人家里收來的,鎖身上有道極細(xì)的劃痕,許是當(dāng)年孩子長牙時(shí)啃出來的。林溪沒太聽清,她正盯著銀鎖在燈光下泛出的暖光,那光暈落在安安手背上,竟像是銀鎖自己湊過來,接住了嬰兒掌心的溫度。

            懷里的小家伙忽然哼唧起來,攥著欄桿的手松了松,又猛地收緊。林溪趕緊托了托他的屁股,這才發(fā)現(xiàn)背帶扣蹭到了自己的傷口——剖腹產(chǎn)的刀疤還在隱隱作痛,像條蟄伏的小蛇,總在陰雨天或抱孩子太久時(shí)蘇醒。

            “要不要去那邊的母嬰室歇歇?”講解員指了指走廊盡頭,“有嬰兒床,還能熱奶粉?!?/p>

            林溪搖搖頭,視線又落回銀鎖上。鎖身的蓮花紋被歲月磨得溫潤,鎖扣處的圓環(huán)卻還靈活,想來當(dāng)年不知被母親的手摩挲過多少次。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外婆,那個總愛穿藏藍(lán)色斜襟布衫的老太太,臨終前攥著林溪的手,枯瘦的指節(jié)硌得她生疼。

            “我媽說,我小時(shí)候也戴過銀鎖?!绷窒皖^逗安安,小家伙正用舌尖舔自己的手背,口水順著手腕流進(jìn)袖子里,“可惜搬家時(shí)弄丟了,就剩個紅繩結(jié)?!?/p>

            安安像是聽懂了,忽然咯咯笑起來,小腿在背帶里蹬得歡。林溪趁機(jī)調(diào)整了背帶的松緊,后腰的酸痛稍微緩解了些。她記得剛懷孕那會兒,總幻想孩子會長成什么樣,是像她一樣的單眼皮,還是像丈夫周明軒那樣有對梨渦。直到護(hù)士把皺巴巴的小家伙抱到她眼前,她才發(fā)現(xiàn)所有想象都抵不過真實(shí)的重量——七斤三兩,軟得像團(tuán)云。

            展柜里的銀鎖忽然晃了晃。林溪眨了眨眼,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手在抖。最近總這樣,抱孩子太久會抖,夜里起夜會抖,連擰瓶蓋都得兩只手使勁。周明軒說她是產(chǎn)后抑郁,硬拉著她去看醫(yī)生,診室里的白墻白得晃眼,醫(yī)生的話像隔著層棉花:“多出門走走,跟人說說話?!?/p>

            “這鎖上的字,是‘長命百歲’嗎?”林溪指著銀鎖下方的鏨刻,那里的筆畫被磨得有些模糊。

            “是‘平安順?biāo)臁?。”講解員湊近了些,“你看這‘安’字,最后一筆拖得特別長,老輩人說這樣孩子的福氣能延得久些?!?/p>

            “安……”林溪輕輕念著,指尖在玻璃上跟著筆畫走。安安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周明軒翻了一夜字典,最后拍板說:“就叫安安,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強(qiáng)。”

            小家伙像是應(yīng)和,忽然張開手,又猛地攥緊,欄桿被他抓得發(fā)出輕微的響動。林溪低頭看他,發(fā)現(xiàn)嬰兒的瞳孔里映著銀鎖的影子,小小的,亮亮的,像落了顆星星。

            走廊里傳來一陣喧嘩,一群穿校服的學(xué)生涌進(jìn)來,背著印著卡通圖案的書包,嘰嘰喳喳地圍著展柜轉(zhuǎn)。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指著銀鎖喊:“老師,這個能打開嗎?”

            “這是長命鎖,鎖住的是福氣,可不能隨便開?!睅ш?duì)老師笑著解釋,目光掃過林溪和安安時(shí),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林溪往旁邊退了退,背帶勒得肩膀更疼了。她想起昨天給安安洗澡,小家伙攥著澡盆邊緣的樣子,也是這樣用力,指縫里能擠出泡沫來。月嫂說這是孩子在長力氣,可林溪總覺得,那是嬰兒在拼命抓住些什么,比如母親的手,比如這世間的溫度。

            銀鎖在學(xué)生們的議論聲里安靜地躺著,纏枝紋里積著些肉眼難辨的灰塵。林溪忽然很想知道,當(dāng)年戴著這把鎖的孩子,后來長成了什么樣?是像她一樣,也成了某個嬰兒的母親,在某個尋常午后,抱著孩子看展柜里的舊物件嗎?

            安安打了個哈欠,小腦袋往林溪懷里蹭。她聞到嬰兒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混著點(diǎn)爽身粉的淡香,忽然覺得剖腹產(chǎn)的傷口沒那么疼了。走廊盡頭的母嬰室亮著暖黃的燈,像只溫柔的眼睛。

            “走,咱們?nèi)バ?。”林溪拍了拍安安的背,轉(zhuǎn)身時(shí)又回頭看了眼銀鎖。陽光透過高窗落在鎖身上,那道細(xì)微的劃痕在光線下清晰起來,像個淺淺的吻。

            她忽然明白,那些被歲月磨亮的銀器,那些被嬰兒攥緊的欄桿,那些母親手心的溫度,其實(shí)都在說同一件事——我們來過,我們愛過,我們把福氣,悄悄傳給了下一個人。

            安安的小手還攥著欄桿,直到林溪把他抱遠(yuǎn)了,那只小拳頭才慢慢松開,掌心的汗在金屬上留下個淺淺的印子,很快又被穿堂風(fēng)吹干,像從未存在過??闪窒溃惺裁礀|西留下了,像銀鎖上的暖光,像嬰兒睫毛上的奶漬,像她鎖骨處,那道終將淡去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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