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心思早已飛到九霄云外,指尖的白子像是有千斤重,落下去的每一步都雜亂無章。他看著謝臨舟的黑子在棋盤上步步為營,看著自己的白棋節(jié)節(jié)敗退,卻毫無還手之力。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棋盤上的局勢便徹底明朗了。謝臨舟的黑子如黑云壓境,將白棋圍得水泄不通,只剩下幾處零散的空地,根本無力回天。沈硯秋放下手中的白子,低聲道:“我輸了。”謝臨舟笑著收起棋子,黑子落入棋罐的聲音清脆悅耳?!吧蛐殖凶屃恕!彼恼Z氣依舊溫和,可沈硯秋卻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從那里面看到一絲憐憫,或是一絲察覺。青竹端著新沏的茶走進來,見棋盤已收,便笑著說:“看兩位公子談得投機,小的特意泡了今年的雨前龍井?!敝x臨舟接過茶盞,指尖碰到溫?zé)岬谋?,抬眼看向沈硯秋,見他依舊低著頭,便笑道:“今日天氣好,不如去園子里走走?聽說沈府的菊花開了,正該賞玩。”沈硯秋心里一緊,下意識地想拒絕。他怕和謝臨舟獨處,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可看著對方期待的目光,拒絕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他只能點了點頭,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好。”兩人并肩走出書房,秋日的陽光落在身上,帶著暖洋洋的溫度。園子里的菊花果然開得正好,黃的、白的、紫的,一團團一簇簇,爭奇斗艷。風(fēng)吹過,花瓣輕輕搖曳,帶著淡淡的香氣。謝臨舟走在前面,偶爾停下腳步,指著一朵開得格外艷麗的墨菊笑道:“這花倒是少見,像極了夜里的星辰?!鄙虺幥锔诤竺妫抗鈪s不由自主地落在謝臨舟的背影上。他穿著石青色的錦袍,腰間系著玉帶,步履輕緩,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那一刻,沈硯秋忽然覺得,若是能一直這樣走下去,哪怕只是遠遠看著,也是好的??蛇@念頭剛起,就被他狠狠壓了下去。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片清明的克制?!吧蛐衷趺床蛔吡??”謝臨舟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沈硯秋定了定神,快步跟上,臉上努力擠出平靜的神色:“沒什么,只是看這花開得好,多看了兩眼。”謝臨舟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藏著什么深意,卻又轉(zhuǎn)瞬即逝?!笆前。ㄩ_得再好,也有謝的時候?!彼p聲道,“倒是人心,若是藏了太多東西,怕是會累?!鄙虺幥锏男拿偷匾怀粒袷潜贿@句話狠狠刺中。他抬起頭,撞進謝臨舟的目光里,那里面沒有探究,只有一種淡淡的溫和,像是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伤麉s莫名覺得,謝臨舟或許什么都知道了。這個念頭讓他渾身發(fā)冷,連秋日的暖陽都驅(qū)不散那份寒意。他慌忙移開視線,聲音有些發(fā)顫:“謝兄說笑了?!敝x臨舟沒有再說話,只是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前走。兩人之間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方才還融洽的氛圍,像是被什么東西打破了,只剩下沉默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張力。沈硯秋跟在后面,只覺得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他知道,自己對謝臨舟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普通的朋友之誼。那份藏在心底的喜歡,像藤蔓一樣瘋狂生長,早已纏繞住他的五臟六腑,讓他無法呼吸。可這份感情,注定是見不得光的。就像園子里那些開在陰影里的菊花,只能在無人看見的角落悄悄綻放,一旦被陽光直射,便會枯萎凋零。他看著謝臨舟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又酸又澀。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xù)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偽裝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像是走在懸崖邊上,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滿了整個花園。謝臨舟告辭離去時,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沈兄,凡事別太為難自己?!鄙虺幥镎驹谂_階上,看著謝臨舟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直到那抹石青色徹底看不見了,才緩緩低下頭,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手。掌心里,不知何時已全是冷汗。夜風(fēng)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園子里的菊花在暮色中輕輕搖曳,像是在無聲地嘆息。沈硯秋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再也回不去了。那潛藏在心底的暗流,遲早有一天,會洶涌而出,將他卷入未知的命運里。他只能盡量表現(xiàn)得自然一些,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他的異常。夜色越來越深了,書房里的燭火搖曳著,將沈硯秋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映在墻壁上,顯得格外孤寂。他坐在書桌前,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幅畫,直到燭火燃盡,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內(nèi)室休息。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狼毫筆,筆尖在宣紙上落下,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墨痕。他知道,無論心里有多么不安,明天都要面對。謝臨舟輕輕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很輕,卻像羽毛落在沈硯秋的心尖上,帶著說不出的滋味?!叭羰怯惺裁措y處,不妨說出來?!彼恼Z氣很真誠,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或許,我能幫上忙?!鄙虺幥锏男拿偷匾活?,一股暖流從心底涌上來,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在這個人人都只看重他身份、他前程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人這樣對他說,愿意聽他的難處,愿意幫他。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把所有的心事都說出來,想告訴謝臨舟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歡喜和恐懼??稍挼阶爝?,卻被那根深蒂固的恐懼死死堵住。他看到過巷子里被人追打的戲子,只因傳聞他與某位公子有染;也聽說過鄉(xiāng)下被浸豬籠的少年,只因和同村男子走得太近。那些血淋淋的例子像警鐘,在他耳邊反復(fù)敲響。他不能說,也不敢說。沈硯秋用力掐了掐掌心,借著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抬起頭,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真的沒什么,謝兄多慮了。”他的聲音依舊有些發(f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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