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65章 鐵皮（第1頁）

同學(xué)群里跳出條新消息，配圖是市圖書館的櫻花樹，配文“春日讀書會招募志愿者”。他盯著照片右下角的簽名——林夏，呼吸突然停滯。窗外的梧桐絮飄進(jìn)辦公室，沾在電腦屏幕上。孫宇想起高三那年，林夏的白襯衫上也落滿這樣的絨毛。她總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陽光穿過她發(fā)梢時，整個人都像浸在蜂蜜里。那時他總借口借筆記，偷偷聞她課本里夾著的茉莉香片?！皩O哥，甲方催方案?！睂嵙?xí)生的聲音打斷回憶。他匆忙關(guān)掉聊天框，卻在下班路上鬼使神差地打開地圖。圖書館離公司只有三站地鐵，櫻花季的末班車，車窗映出他皺巴巴的領(lǐng)帶。圖書館二樓飄著咖啡香。孫宇在兒童閱讀區(qū)看到林夏，她正給孩子們講繪本，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十年過去，她眼角多了細(xì)紋，笑起來卻還是月牙彎彎。他攥著借閱證的手心出汗，直到人群散去才敢走近?！傲窒?？”他的聲音比想象中沙啞。她轉(zhuǎn)身時，睫毛上還沾著故事里的星光?！皩O宇？”她的驚訝里帶著試探，“聽說你在廣告公司？”他點點頭，瞥見她無名指上空空如也。此后每周三傍晚，孫宇都會出現(xiàn)在圖書館。有時幫林夏整理書架，有時陪她給流浪貓喂食。他發(fā)現(xiàn)她依然愛喝三分糖的拿鐵，依然會在雨天把傘傾向別人那側(cè)。某個加班的深夜，他收到她發(fā)來的照片——路燈下的櫻花，花瓣落滿自行車籃?！跋轮茏x書會缺主持人，你……”她的語音帶著猶豫。孫宇盯著屏幕，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碎成光斑。第二天他推掉重要提案會，西裝革履地站在讀書會現(xiàn)場。當(dāng)他念出夏目漱石的“今晚月色真美”時，林夏低頭笑了，耳尖泛紅。梅雨季節(jié)來臨時，孫宇在圖書館值夜班。林夏的傘壞了，他把自己的黑傘遞過去，自己沖進(jìn)雨幕。第二天他發(fā)著高燒，卻在工位收到保溫桶。雞湯里漂著枸杞和紅棗，便簽條上的字跡清秀：“藥在側(cè)邊，記得吃?！惫九伤ド虾３霾钋?，在圖書館角落撞見林夏和男人說話。那人西裝筆挺，手腕上的表價值不菲。孫宇攥緊行李箱拉桿，聽見林夏說“我考慮過了”。飛機升入云層時，他刪掉又重寫了二十條消息，最終只發(fā)了句：“下周櫻花祭，一起去嗎？”返程那天暴雨傾盆。孫宇在櫻花林找了三小時，終于在老槐樹下看見林夏。她的白裙子洇著雨水，懷里抱著個紙箱?！拔肄o職了?！彼曇暨煅剩案＠阂?，這些孩子們……”孫宇接過紙箱，觸到她冰涼的手指：“去我家吧，地下室可以暫時安置。”那晚的地下室飄著霉味，孫宇把自己的床鋪讓給孩子們。林夏煮了姜茶，氤氳熱氣中，她說起這些年：母親重病、辭去外企工作、在圖書館義務(wù)服務(wù)。“你呢？”她攪動著茶杯，“當(dāng)年為什么突然轉(zhuǎn)學(xué)？”窗外的雨敲打鐵皮，孫宇望著墻角蜷縮的小貓?！拔野稚馐。B夜搬家?！彼嘈?，“走之前在你課桌塞了封信，后來聽說被當(dāng)成垃圾清掉了。”林夏的茶杯在桌上磕出輕響，燭光搖曳中，他看見她眼里有淚光。櫻花祭當(dāng)天，孫宇帶著福利院的孩子們布置攤位。林夏穿著改良旗袍，發(fā)間別著櫻花簪。當(dāng)她教孩子們做和果子時，有星探遞來名片：“小姐氣質(zhì)很適合我們新劇。”她婉拒的瞬間，孫宇突然想起高中時她總說想當(dāng)兒童劇演員。深夜收攤時，林夏望著空蕩的廣場?！捌鋵嵞莻€男人是投資人，”她輕聲說，“他說可以資助福利院，但要我跟他去北京?！睂O宇的手停在打包的動作上，遠(yuǎn)處傳來末班電車的轟鳴?！暗揖芙^了?！彼D(zhuǎn)頭看他，櫻花落在睫毛上，“有些錯過的，現(xiàn)在想重新?lián)炱饋?。”入秋時，孫宇辭掉工作。他和林夏在老城區(qū)租下間舊倉庫，改造成公益繪本館。開業(yè)那天，福利院的孩子們在門口撒花瓣，陽光穿過玻璃穹頂，在林夏的笑臉上流淌。孫宇掛好招牌，“梧桐語”三個字被風(fēng)吹得微微晃動。某個雪夜打烊后，林夏在整理書架。孫宇從背后抱住她，下巴抵著她發(fā)頂：“當(dāng)年那封信寫的是，我喜歡你，像梧桐絮追著風(fēng)?！彼D(zhuǎn)身時，睫毛上落著雪花：“現(xiàn)在呢？”他吻去她眉間的雪，窗外的梧桐枝椏在月光下舒展，像極了那年教室外的春天。

余光瞥見黛玉倚著太湖石，墨綠抹額下的眉眼浸在月光里。“寒塘渡鶴影——”湘云的聲音從藕香榭傳來，蘇棠突然想起凹晶館聯(lián)詩的結(jié)局，心下一緊，脫口而出：“冷月葬花魂！”全場寂靜。黛玉手中的筆“啪嗒”落在石案，墨汁在“花魂”二字上洇開。她望向蘇棠的眼神里有驚有懼，倒比往日咳得更重了。當(dāng)晚瀟湘館的藥香格外濃，蘇棠守在榻前，看紫鵑煎藥時，聽見黛玉氣若游絲：“你怎知。。。我夢中的句子？”中秋夜，蘇棠提著從現(xiàn)代帶來的月餅進(jìn)園。黛玉裹著鶴氅立在凸碧堂外，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極長?！斑@餅倒是新奇。”黛玉拈起蓮蓉餡的月餅，“甜得發(fā)膩，倒像這賈府的熱鬧?！彼h(yuǎn)處觥籌交錯的宴席，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洇開點點猩紅?！懊妹迷摮运幜??！碧K棠摸出隨身的維

c泡騰片，“這是西洋補藥，可增強氣力?！笨戴煊駥⑿艑⒁傻仫嬒鲁赛S色的液體，她想起原著里林妹妹早夭的結(jié)局，攥緊了袖口——若能改變什么。。。詩社再起時，蘇棠提議以“自由”為題。探春皺眉：“這題目忒沒規(guī)矩?！摈煊駞s提筆寫下：“愿作人間逍遙燕，不羨金玉鎖重樓?！北娙私泽@，唯蘇棠讀懂她眼底的向往。散社后，兩人漫步沁芳閘，蘇棠說起現(xiàn)代女子讀書工作，黛玉聽得怔怔出神，手中的落花飄進(jìn)溪流。冬雪初降那日，寶玉送來新制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