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天將包圍月桂山時,汐瑤正坐在樹下修補月宸的玉笛。那支玉笛在他沉睡時從樹上掉了下來,笛尾磕出個小小的缺口。“要抓我可以,先讓我卻依舊有震懾力。他走到汐瑤身邊,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玉笛,“還差最后一步?!彼弥讣庹毫它c自己的靈力,填補好最后一道缺口。玉笛恢復(fù)如初,甚至比從前更瑩潤。天兵們面面相覷,最終只能灰溜溜地退回天界。汐瑤看著月宸,突然發(fā)現(xiàn)他鬢角的銀絲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色——是她百年間渡給他的潮汐靈力?!安皇且陠??”她的眼淚掉在他手背上。“聽見有人總在樹下哭,睡不著?!彼χ?,替她拭去眼淚,指尖的溫度終于恢復(fù)了暖意,“況且,我的潮汐該等急了?!蹦翘熘?,月桂山的結(jié)界里多了片小小的海。是汐瑤用靈力引來的東海之水,海水里還養(yǎng)著會發(fā)光的魚。月宸坐在岸邊的礁石上吹笛時,魚群就會圍著他的衣擺打轉(zhuǎn),像在跳一支無聲的舞。天帝后來派人送來和解的詔書,說既往不咎。月宸只是把詔書折成紙船,放進那片海里:“三界規(guī)矩,不及心上人眉間一縷霜。”汐瑤把銀鏈上的貝殼取下來,掛在月桂樹的枝椏上。風吹過時,貝殼就會響起潮汐聲,混著桂花的甜香,在山谷里久久回蕩。有次東海的小鮫人來送珍珠,看見月宸正用玉笛給汐瑤梳發(fā)。他的動作很輕,廣袖掃過海面時,激起的浪花都帶著桂花香。小鮫人偷偷告訴龜丞相:“月桂山的海,比東海還溫柔呢?!鼻旰蟮哪硞€中秋,月桂山的花開得格外盛。汐瑤靠在月宸肩頭,看著漫天飄落的桂花,突然想起初見時他衣擺的流蘇。“你說,我們會像這月桂樹一樣,活很久嗎?”月宸把玉笛放在唇邊,吹出段新的調(diào)子:“只要潮汐不停,月桂花開,我們就會一直在這里?!彼f話時,指尖的靈力漫進她鬢邊的珍珠里。那些由海水凝成的珍珠突然散開,化作漫天星辰,落在月桂樹的枝葉間。汐瑤看見每顆星星里都藏著個畫面——是她第一次踏上月桂山的模樣,是他沉睡時她守在結(jié)界外的身影,是他們一起在小海里放紙船的黃昏。“這些都是我睡著時夢到的?!痹洛肺兆∷氖?,“夢里總有潮汐聲,我跟著聲音找,就找到了你?!币股顣r,汐瑤聽見月桂樹的根須在土里輕輕舒展,斷口處早已長出新的根須,纏繞著她當年埋下的貝殼。貝殼里的潮汐聲和月宸的心跳聲融在一起,像首永遠不會結(jié)束的歌謠。她忽然明白,所謂永恒,不是千萬年不變的孤寂,是有人愿意為你從沉睡中醒來,是潮汐記得月桂的芬芳,月桂懂得潮汐的向往。就像此刻落在他們發(fā)間的桂花,每一粒都藏著兩個字——歸宿。月光漫過山脊時,月宸的笛聲又響了起來。這次的調(diào)子很新,卻帶著潮汐的韻律,像是在說:山海可平,歲月可渡,只要最后是你,晚一點也沒關(guān)系。遠處的東海傳來回應(yīng)的浪濤,溫柔得像聲綿長的嘆息。看見前排有個華人老太太正抹眼淚,手里舉著面小小的五星紅旗。頒獎禮那天,林硯秋穿著租來的禮服,站在領(lǐng)獎臺上。金獎的獎牌掛在脖子上,沉甸甸的,像老家秋收時的麥穗。她的獲獎感言很簡單:“我想把這首曲子,獻給所有在暗處發(fā)光的人?!焙笈_有人找她簽名,是個金發(fā)小姑娘,舉著本樂譜:“能教我彈你那首佚名練習曲嗎?”林硯秋笑著點頭,突然看見人群里的主任,他手里拿著個琴盒,正是她老家那臺舊鋼琴的琴盒?!澳隳赣H托人寄來的。”主任把琴盒遞給她,“她說,你走時沒帶琴譜?!贝蜷_琴盒,里面沒有琴譜,只有雙納了一半的布鞋,鞋底的針腳整整齊齊,像琴鍵上的黑白格。還有張字條,是鄰居代筆的:“你媽說,彈累了就回家,咱家院子里的桂花,比華沙的香?!绷殖幥锉е俸卸自诘厣希蹨I打在布鞋上。她突然明白,所謂天賦,從來不是與生俱來的幸運,是母親納鞋底時的耐心,是老琴房里不肯熄滅的燈光,是每個在琴鍵上反復(fù)打磨的日夜——那些看似平凡的堅持,終將在某個時刻,化作照亮前路的星河。半年后,林硯秋在國家大劇院舉辦獨奏音樂會。返場時,她沒有彈獲獎的《f小調(diào)協(xié)奏曲》,而是坐在鋼琴前,輕輕按下那首佚名練習曲的音符。琴聲響起時,全場安靜下來。人們看見這個年輕的鋼琴家,指尖在琴鍵上跳躍,像在撫摸著什么珍貴的寶貝。她的手腕不再發(fā)抖,眼神里沒有了初見時的怯懦,只有被時光打磨過的溫柔與堅定。音樂會結(jié)束后,有記者問她成功的秘訣。林硯秋指著舞臺角落的舊琴盒:“秘訣在里面?!崩锩鏇]有銀指套,沒有獲獎證書,只有那雙布鞋,和一張泛黃的照片——她和母親站在老家的舊鋼琴前,笑得像兩株迎著風的向日葵。后來有人在肖邦的手稿里發(fā)現(xiàn),那首佚名練習曲,其實是他寫給母親的生日賀禮,從未公開過。而林硯秋不知道的是,當年系主任的老師,正是從華沙逃難來的鋼琴家,臨終前說:“這曲子該留給真正懂它的人?!痹偃ゲㄌm演出時,林硯秋特意去了肖邦故居。在那架古老的鋼琴前,她輕輕彈奏起那首練習曲。陽光透過窗欞落在琴鍵上,像撒了層碎金,恍惚間,她仿佛看見母親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正低頭納著鞋底,納線的聲音和琴鍵聲交織在一起,像首永遠不會結(jié)束的歌謠。她終于懂得,真正的舞臺從來不止于聚光燈下的輝煌,是每個為熱愛拼盡全力的瞬間,是那些藏在音符里的思念與勇氣。就像她指尖下的琴鍵,黑與白交織的紋路里,藏著的從來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