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02章 一次（第1頁）

“他們中有人的祖輩曾是鎮(zhèn)北軍的兵卒，有人只是想安穩(wěn)度日的百姓，你看看他們現(xiàn)在的樣子！”個穿粗布短褂的行尸突然抬起頭，他的脖頸上掛著半塊狼牙墜——那是趙虎說的鎮(zhèn)北軍后代的標記。這具軀殼雖然失去了意識，卻在看到火光中的軍徽時，艱難地舉起手，做出個叩拜的動作。黑霧突然劇烈翻滾，鬼王的長槍插進地里，槍桿震顫著發(fā)出龍吟般的聲響?！拔抑皇窍胱屖廊酥勒嫦?！”他的聲音里帶著痛苦與憤怒，“三百年了！我在幽冥看著仇人安享榮華，看著我的舊部流離失所，我怎能甘心！”沈硯之走到那具鎮(zhèn)北軍后代的行尸前，取出張還陽符貼在他眉心。符咒亮起微光，行尸的眼睛里閃過絲清明，他看著鬼王的方向，嘴唇翕動著，像是想說什么，最終卻無力地倒在地上，化作縷青煙消散了?！八汹w小五，是黑風嶺趙虎的侄子?！鄙虺幹粗⒌那酂?，“他說只要能為將軍昭雪，死也愿意?？伤辉撘赃@樣的方式死去。”他轉向鬼王，“你要的真相，我會公之于眾。但這些被你牽連的無辜者，他們的公道又該向誰要？”鬼王沉默了。黑霧中的哭嚎聲漸漸平息，行尸走肉們停止了叩拜，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蘇氏的虛影飄到鬼王身邊，輕輕觸碰他裂開的玄甲，黑氣竟在她的觸碰下漸漸收斂?！爱斈昴沔?zhèn)守邊關，護的是這方百姓?！鄙虺幹穆曇舴诺土诵?，“現(xiàn)在卻讓他們成了你的怨氣容器，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他從懷里取出那枚合二為一的螭龍佩，玉佩在陰陽陣中發(fā)出柔和的光芒，“秦將軍，你要的是公道，不是復仇?！惫硗醯念^盔突然“當啷”落地，露出張剛毅的面容。只是這張臉一半是正常膚色，一半卻泛著青黑，像是被陰氣侵蝕了太久。他看著地上的行尸走肉，又看看蘇氏的虛影，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拔摇彼麆傞_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黑氣在空中凝成個小小的狼居胥城模型，卻在接觸到玉佩的光芒后迅速消散?！拔抑皇窍胱屗麄兛纯?，我秦岳從未通敵！”沈硯之指著縣城的方向：“可他們看不到。他們只看到黑霧遮城，親人變成行尸。你現(xiàn)在做的，和當年瑞王誣陷你時沒什么兩樣——都是用強權掩蓋真相，用無辜者的苦難達成目的?！碧K氏的虛影突然對著鬼王盈盈下拜，然后緩緩消散在金光里。消散前，她的指尖指向卷宗燃燒的火光，那里正浮現(xiàn)出鎮(zhèn)北軍凱旋的畫面——秦岳騎著戰(zhàn)馬，身后跟著歡呼的士兵，百姓們在道路兩旁拋灑鮮花，蘇氏站在城門口，手里捧著件新做的鎧甲。鬼王看著這一幕，玄甲上的黑氣突然退去大半。他撿起地上的長槍，卻沒有指向任何人，而是調轉槍尖，對著自己的胸口輕輕一刺。黑氣從傷口涌出，在空中凝成無數(shù)光點，像螢火蟲般飛向縣城各處，落在行尸走肉的身上。被光點觸及的行尸突然顫抖起來，渾濁的眼睛里漸漸恢復神采。個老婦人看著自己布滿抓痕的手，突然想起什么，朝著家的方向跑去：“我的孫子！我要去找我的孫子！”越來越多的行尸恢復神智，哭著喊著尋找親人，黑霧在他們的哭聲中漸漸變淡。“剩下的，就交給你了。”鬼王的身影變得越來越透明，玄甲上的金粉紋飾重新亮起，“三日后，我會打開鬼門，讓所有冤魂都去輪回。但瑞王和假太子的事……”“我會讓天下人都知道?！鄙虺幹站o玉佩，“我會帶著卷宗去面圣，若圣上不公，我就將這些貼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惫硗蹩粗蝗宦冻鼋z笑容。這笑容里沒有怨氣，只有釋然。他對著沈硯之拱手作揖，這個當年鎮(zhèn)守邊關的將軍，此刻像個普通的老者般，帶著滿身風霜，卻終于放下了執(zhí)念。“多謝?！痹捯袈鋾r，他的身影徹底消散在金光里?？h衙的黑霧也隨之退去，露出湛藍的天空。沈硯之走出縣衙，看見王虎正扶著個老婦人，她正是之前撲向馬車的那位，此刻已經恢復神智，只是臉上還掛著淚痕?！吧蛳壬?，城里的黑霧散了！”老兵們歡呼著，指向縣城中心。那里的狼居胥城虛影正在消散，露出原本的城隍廟。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照在城隍廟的牌坊上，“城隍廟”三個字重新煥發(fā)出金光，像是被凈化過一般。沈硯之抬頭望去，天空中飄著無數(shù)光點，那是被鬼王釋放的冤魂，正朝著東方飛去——那里是輪回的方向。他摸了摸懷里的螭龍佩，玉佩已經變得溫潤，鬼面的紋路不再猙獰，反而像是在守護著什么?！拔覀冊摐蕚淙ゾ┏橇??！鄙虺幹畬ν趸⒄f。他知道，讓秦岳昭雪的路還沒走完，瑞王和假太子的陰謀必須被揭穿。但此刻他的心里卻很平靜，因為他明白，公道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無論是陽間還是幽冥?？h衙門口的陰陽陣還在發(fā)光，陣眼的卷宗已經化作灰燼，卻在地上留下“忠”“勇”兩個字。沈硯之彎腰將這兩個字的灰燼收好，這是秦岳留給世間最后的印記。他知道，這些灰燼會像種子，在合適的時機生根發(fā)芽，讓更多人記得，曾經有位將軍，為了守護家國，背負了三百年的冤屈。縣城里漸漸恢復了生氣，百姓們在清理街道，有人在尋找失散的親人，有人在城隍廟前焚香禱告。沈硯之看著這一切，突然想起劉老吏的話：“真相就像種子，只要埋在土里，總有破土而出的那天?！彼站o腰間的桃木劍，轉身朝著京城的方向走去。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后有無數(shù)期盼公道的目光，還有那位終于得以安息的將軍的魂魄，在冥冥中守護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