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裹著沙礫打在他臉上,像細碎的針。他抬手抹了把臉,指腹蹭到干裂的唇角,滲出血絲。視線越過身前橫亙的斷墻,灰蒙蒙的天壓得很低,遠處的林線在風(fēng)中扭曲成模糊的墨色。
背包帶勒得肩膀生疼,里面是僅剩的半瓶水和一塊壓縮餅干。三天前,對講機里傳來阿武最后一聲驚呼,電流聲刺啦響過,世界就只剩他自己的呼吸聲。他記得阿武總愛拍著他的肩膀說“怕什么,咱們一起找”,現(xiàn)在那只帶著老繭的手,連同那個總咧嘴笑的人,都消失在了這片無人區(qū)。
腳下的碎石發(fā)出“咔嚓”輕響,他忽然頓住。斷墻另一側(cè)的地面上,有串凌亂的腳印,邊緣沾著暗綠色的苔蘚——那是阿武登山靴鞋底的紋路,他認(rèn)得,阿武總說這紋路防滑,還在他面前炫耀過。
心臟猛地縮緊,他蹲下身,指尖觸到冰涼的石面。腳印延伸向林線深處,中途有幾處拖拽的痕跡,泥土翻卷著,像被什么重物碾過。風(fēng)里似乎飄來若有若無的鐵銹味。
他咬咬牙,將背包帶又緊了緊。水壺在側(cè)袋里晃了晃,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不能停?!彼麑ψ约赫f,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阿武還等著,我也等著。”
他艱難地彎下腰,伸出顫抖的手,緊緊抓住地上那根還算結(jié)實的斷木。這根斷木雖然有些粗糙,但在他眼中卻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那清新的空氣充盈著自己的肺部,仿佛給了他一絲力量。
他緩緩站起身來,身體因為長時間的蹲伏而有些僵硬,但他并沒有在意這些。他的目光緊緊鎖定著那片墨色的林子,那片林子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神秘和詭異。
風(fēng)在林子中穿梭,吹動著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這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清晰,就像是有人在低聲嗚咽,又像是在催促著他前進。莫文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不知道前方等待著他的是更深的黑暗,還是阿武的身影。
然而,他并沒有退縮。他緊緊握著斷木,一步步地迎著風(fēng)走進了那片墨色的林子里。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腳下的土地似乎在微微顫抖,仿佛是在警告他前方的道路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但莫文杰并沒有停下腳步,他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找到真相。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斷地向前走,每多走一步,離真相就會更近一步。這對他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無論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無所畏懼。
暮色沉得像化不開的墨,青石板路在腳下泛著冷光。莫文杰的鞋跟敲出單調(diào)的響,像在給這寂靜的老街打拍子。腳底磨出的水泡早就在襪子里燙成了一片麻木的疼,他卻沒低頭——口袋里那張泛黃的照片邊角已經(jīng)卷了毛,照片上穿中山裝的男人正對著鏡頭笑,那是父親失蹤前最后留下的影像,背景里有半截褪色的路牌,指向的正是這條早就該拆遷的巷子。
風(fēng)卷著枯葉擦過腳踝,像誰在背后輕輕拽他的褲腳。他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父親也是這樣撐著黑傘走進巷口,從此再沒出來。警察說“意外失足”,可他在父親書桌抽屜里找到這張照片時,背面用鉛筆寫著四個字:“鐘擺停了”。此刻遠處那座舊鐘樓的指針果然卡在三點十七分,時針和分針像兩只凝固的手,死死攥著某個不肯示人的秘密。
雨不知何時落了下來,細得像牛毛,沾在睫毛上化成一片模糊的白。他抬手抹臉時,指腹觸到照片邊緣的折痕——那是他反復(fù)摩挲的地方,折痕里嵌著點暗紅色的屑,像干涸的血?!懊慷嘧咭徊?,就離他更近一點。”他對自己說,聲音被風(fēng)吹散在巷子里。腳下的青石板忽然發(fā)出“咔”的輕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底下空了一塊。他停下腳步,借著遠處路燈微弱的光低頭看,裂紋里似乎卡著半片撕碎的紙片,顏色和照片背面的鉛筆字一模一樣。
他蹲下身,指尖剛碰到紙片的瞬間,巷尾傳來木板松動的吱呀聲。不是人,是風(fēng)撞開了某扇虛掩的門。莫文杰握緊照片站起身,雨絲在他眼前織成一張透明的網(wǎng),網(wǎng)住了巷口那團越來越近的微光——像是有人在里面點了盞煤油燈。
莫文杰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周圍的空氣都吸入肺中一般。他的手指緊緊地捏住那些碎紙片,生怕它們會在不經(jīng)意間掉落。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碎紙片塞進了自己的襯衫口袋里,仿佛它們是無比珍貴的寶物。
做完這一切后,莫文杰慢慢地抬起腳,邁出了第一步。他的步伐顯得有些沉重,但卻異常堅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青石板上一樣,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那青石板的冷意透過鞋底傳遞上來,讓他的腳底感到一陣刺痛,但同時也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
莫文杰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著,他的身影在昏暗中顯得有些孤獨。然而,他的內(nèi)心卻充滿了期待和決心。他知道,真相就隱藏在這片昏暗中,而他正在一步步地靠近它,將它走成一個觸手可及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