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
年深秋的風(fēng)卷著枯葉掠過陳家祠堂的飛檐,大姐蹲在灶臺前燒火,火星子噼啪濺在補丁摞補丁的圍裙上。
她望著鍋里翻滾的野菜粥,喉嚨發(fā)緊
——
結(jié)婚七年,藥罐子熬穿了三個,肚子卻始終沒動靜。隔壁二嬸抱著孫子從窗前晃過,孩子的啼哭聲像根細針,直直扎進她心里。
秋夜的風(fēng)裹著霜氣,從窗欞的縫隙里鉆進來,將油燈的火苗吹得明明滅滅。
大姐蜷縮在土炕上,手里攥著早已涼透的中藥碗,苦澀的藥味混著灶膛里殘留的煙火氣,在狹小的房間里彌漫不散。藥碗邊緣的裂痕像一道猙獰的傷口,刺痛著她的眼睛,那是第七個被熬穿的藥罐留下的印記。
“老頭,咱們?nèi)ジ@嚎纯窗?。?/p>
大姐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干裂的河床,“我這肚子不爭氣,恐怕不能給你老陳家留后了。”
滾燙的淚水砸在粗布床單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像無數(shù)個深夜里無聲的嘆息。
她把臉深深埋進丈夫厚實的肩窩,聲音悶得像泡在井水里的棉花,“街坊鄰居都在背后指指點點,說我是陳家的罪人。。。。。?!?/p>
大姐夫翻身摟住妻子顫抖的肩膀,粗糙的手掌帶著常年勞作的溫度,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月光從窗欞漏進來,在他古銅色的脊梁上投下斑駁的銀紋,那是無數(shù)個日夜扛麻袋留下的勛章。
“說胡話呢!”
他的聲音像山間的老松樹般沉穩(wěn),卻藏著不易察覺的哽咽,“你進了陳家的門,就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沒有孩子又咋?咱們兩個人的日子,照樣能過出蜜來?!?/p>
大姐抬起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映著月光閃閃發(fā)亮:“可你爹娘臨走前,拉著我的手。。。。。。”
話未說完,已泣不成聲。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公婆臨終時渾濁的眼睛里滿是不舍與牽掛,那最后的叮囑像巨石般壓在她心頭,沉甸甸的,喘不過氣。
大姐夫用指腹輕輕擦去妻子臉上的淚痕,胡茬蹭得她臉頰發(fā)癢:“我爹走的時候,還夸你比親閨女都孝順。他說,只要咱們兩口子和和睦睦,就是陳家最大的福氣。”
他把妻子摟得更緊,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再說了,孩子不就是緣分嘛。咱們?nèi)ジ@恨D(zhuǎn)轉(zhuǎn),說不定就能遇見咱們的小天使。”
窗外的老槐樹沙沙作響,仿佛在應(yīng)和著他的話語。大姐吸了吸鼻子,聲音里帶著一絲希冀:“真的能行嗎?要是抱養(yǎng)的孩子,以后被人欺負。。。。。?!?/p>
“誰敢!”
大姐夫突然提高了聲音,胸膛劇烈起伏,“我這雙手,扛得起百斤麻袋,也護得住咱們的孩子!以后誰要是敢說一句閑話,我拼了這身老骨頭,也要跟他沒完!”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像在宣讀最莊嚴的誓言。
大姐破涕為笑,伸手捶了捶丈夫的胸口:“就你會說大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