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的一聲,像被重錘敲了一下。"銅線?師傅,我沒有?。?
我急得站起來,"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管師傅抬起眼,眼神里全是懷疑:"誤會?趙師傅說,看見你給他銅線了。還有人說,看你往廢品站跑過。"
我突然想起來了。半個月前,趙師傅找到我,說家里挖蛤蜊的挖子把壞了,想纏點銅線加固。
"就一點點,巴掌大就行,"
趙師傅搓著手說,"從垃圾堆里撿的,不算公料吧?"
我當時確實從廢料堆里撿了點修汽車換下的打火線圈,那些線圈外層是絕緣皮,里面纏著細銅絲。
我們幾個學(xué)徒工閑著時,會把線圈放在火上烤,燒掉絕緣皮,再把銅絲一點點拉出來,攢了三捆,每捆也就三兩重,本想攢多了換點零花錢。我給了趙師傅一小綹銅絲,確實沒走登記,因為覺得那是廢料里的東西。
我猛地攥緊了工裝口袋,指節(jié)在粗布上硌出青白的印子。
工具箱的鐵皮邊角還蹭著后腰,三捆用藍布裹著的銅絲就鎖在最底層
——
那是上周在垃圾里撿的汽車打火線圈,半夜蹲在院子里拿煤爐燒了一個鐘頭,到現(xiàn)在還留著焦黑的痕跡。
“管師傅您看!”
我撲過去掀開工具箱,鎖扣
“哐當”
砸在地上。
藍布包被手指揪得發(fā)皺,露出的銅絲還纏著沒燒干凈的塑料皮,幾處氧化得發(fā)綠?!澳@茬口,燒過的銅絲斷面是啞紅色,新銅線切口亮得能照人!趙師傅那邊準是看錯了
——”
管師傅的手指在銅絲上碾了碾,煙漬染黃的指甲刮下點黑灰。他身后的窗戶正斜斜切進夕照,把桌上的舉報信映得透亮,紙上
“半斤新銅線”
的字跡像針一樣扎眼。
“今早趙師傅來領(lǐng)材料,說你塞給他的銅絲沒半點燒蝕痕跡,線圈上的絕緣漆都是新刷的?!?/p>
他把紙條推過來,筆尖敲著
“至少半斤”
四個字,“倉庫臺賬上周少了兩捆國標銅線,你說巧不巧?”
我的后槽牙咬得發(fā)酸,煤爐里迸出的火星子仿佛又濺到手背上。
“我白天一直在你那里干活,哪有時間去賣銅,再說晚上都累的吃了飯都睡覺去了,哪有精力去搞這個?那天就趙師傅向我要了一捆,在誰也沒有進倉庫!”師傅聽后沉默了許久,“難道是我的錯?”
后來我體會到什么是“殺驢卸磨”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