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象出他說這話時搖頭的模樣,黑暗中仿佛能看到他眼中的無奈。
我也早就聽說當?shù)赜袀€雙埠村,名聲不大好聽。據(jù)說在那村子周圍,建筑商光材料就被偷了幾千萬元的損失。那些丟失的鋼筋、鋼管、模板,像流水一樣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工地里空蕩蕩的架子和工人們無奈的嘆息。
為了防止材料再次丟失,我安排了兩人在帳篷里值班。帳篷的帆布在風中微微抖動,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帳篷里透出昏黃的燈光,燈光透過帆布,在外面投下模糊的光影。
值班的兩人偶爾會低聲交談幾句,聲音透過帆布傳出來,顯得有些沉悶。我蹲在外面,耳朵仔細捕捉著周圍的每一個聲響。風穿過腳手架的縫隙,發(fā)出嗚嗚的悲鳴,像是誰在黑暗中哭泣。
遠處傳來卡車駛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留下短暫的震動感在地面上蔓延。
夜色越來越深,寒氣順著工裝的縫隙鉆進來,凍得我手指發(fā)僵。我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氣,看著它在空氣中迅速消散。鼻尖的柴油和鐵銹味似乎更濃了,混合著夜里的寒氣,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遠處的腳步聲似乎更近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草叢中穿梭。我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著黑暗中的那個方向,心臟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帳篷里的燈光突然晃動了一下,接著傳來一聲咳嗽。我知道,那是值班的人在警醒著。黑暗中,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確定,每一個聲響都可能預示著一次材料的丟失。
我想起那些被偷走的鋼筋,它們原本應該被用來構筑高樓大廈的骨架,如今卻不知散落在何方。那些偷材料的人,在夜色的掩護下,像幽靈一樣穿梭在工地上,帶走的不僅是建筑材料,更是工人們的心血和汗水。
風還在刮著,鐵皮門依舊哐當作響,像是永遠也不會停止的叩門聲。我裹緊了工裝,繼續(xù)蹲在帳篷外,在五感交織的夜色中,守護著這片工地的安寧。
最荒唐的莫過于氣瓶被盜那晚。帳篷里的呼嚕聲混著晚風,值班的老張和小王睡得像兩頭憨豬。我第二天踩著霜走進帳篷時,只見門口的氣瓶位置空得刺眼,地上只有兩道拖行的淺痕,像被風吹散的嘆息。
工人們的哄笑里藏著后怕:“幸虧沒把你倆當氣瓶扛走!”
我沒笑,他盯著帳篷外的黑影,覺得那些黑暗里的眼睛比管溝里的鋼筋還冷。
決戰(zhàn)發(fā)生在第二個夜晚。我讓帳篷亮如白晝,自己帶著人貓在綠化帶里。露水打濕了褲腳,冰冷刺骨,他攥著手里的鐵管,指節(jié)泛白。
遠處傳來踩斷枯枝的脆響,兩個黑影如貍貓般潛近,鞋底子蹭過石子的聲音像砂紙打磨玻璃?!罢咀?!”
我吼出聲時,胸腔里的怒火幾乎要沖破喉嚨。
黑影轉身就跑,腳步聲在空地上敲出急鼓,我?guī)俗妨藘刹奖阃O?/p>
——
那些溝壑如同大地的皺紋,藏著數(shù)不清的秘密,也藏著追不上的盜賊。
沒等他們喘口氣,石頭就像冰雹般砸在帳篷上。“狗日的!”
小李抄起石頭就要沖,被我一把拽住。
石雨噼里啪啦地落,打在鐵皮桶上發(fā)出震耳的轟鳴,我卻在混亂中聽見自己心跳如鼓。當他們終于用石頭逼退盜賊,晨霧已漫過工地的圍墻,帳篷上的凹痕像被歲月啃噬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