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90章 趙氏兄弟（二）（第1頁）

車間里的空氣最近總帶著股說不出的滯澀。焊槍滋滋的聲響里，總夾雜著工人間竊竊私語的碎片，有人眼神躲閃著往我這邊瞟，像揣了塊燙腳的炭。

我心里門兒清，這是侯副部長的

“后手”

開始發(fā)酵了

——

上周三看見他把老焊工周師傅拽到樓梯間，陰影里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冰碴子：“王長那人，你真信得過？我聽說他……”

周師傅手里的扳手哐當?shù)粼诘厣希F銹味混著侯副部長身上那股劣質煙草味，在樓道里彌漫了好一陣子。

果然沒過幾天，就有相熟的調度悄悄塞給我張紙條：“侯部找了三個人問話，說要查你跟趙家兄弟的賬。”

字跡潦草得像被風吹過的草，我捏著紙條的邊角，紙漿粗糙的觸感蹭著指腹，心里卻靜得像深潭。

傳聞很快就有了具體模樣：有人說我每個月從趙家兄弟租的宿舍里多收三百塊水電費，票子卷成細條塞在工具包夾層；

有人講我上個月帶工人修外廠的鍋爐，用的是公司倉庫里的銅管，賣廢品的錢揣了私囊；

最離譜的是說趙小杰給我包了個紅布裹著的厚紅包，就在上個月慶功宴后，監(jiān)控都拍著了

——

那明明是趙小杰給工人捎的老家核桃，紅布是他媳婦親手縫的布袋。

這些話像蒲公英的種子，在車間、辦公室、食堂里飛得到處都是。

食堂打飯時，總有人端著餐盤繞著我坐，瓷碗碰撞的脆響里，藏著刻意的疏遠。

有次在走廊撞見侯副部長，他皮笑肉不笑地拍我肩膀，手掌壓下來的力道帶著股陰狠，指甲幾乎要嵌進我肩胛骨：“老王啊，最近聽說不少閑話，別往心里去?！?/p>

他嘴里的蒜味混著酒氣噴過來，我只淡淡笑了笑：“侯部費心了，身正不怕影子斜?！?/p>

他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大概沒想到我會是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其實我夜里也不是沒琢磨過。桌上的玻璃杯盛著涼白開，水面映著我自己的影子，晃一晃就碎成一片。

沖動勁上來時，真想拿著水電費收據(jù)、領料單沖到總經理辦公室，把那些賬本

“啪”

地拍在桌上。

可指尖碰到門把的瞬間，又硬生生收了回來

——憤怒是職場最沒用的燃料，燒得越旺，越容易把自己的陣腳燒亂。

我打開電腦，把這半年的所有單據(jù)按日期排好，水電費有銀行轉賬記錄，領料單上有倉庫主任的簽字，外廠的維修單更是走了公司正規(guī)流程，每一筆都像車間里的管道，清清楚楚通向該去的地方。

有天下午，侯副部長在會議室跟總經理匯報工作，聲音透過半開的門縫飄出來，像鈍刀子割著鐵皮：“……

不是我較真，主要是老王這幾件事，影響太壞，工人都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