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0章 娘的牽掛 （上）（第2頁）

“娘，山上的雪沒過膝蓋，鎬頭都凍得握不住……”

我讀信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堂屋里回響，每一個字都像冰棱，扎進娘的心里。

她坐在褪色的竹椅上，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jié)泛白得如同冬日里的霜。那雙手，曾經(jīng)抱過襁褓中的我們，也在田地里刨過最堅硬的凍土，此刻卻微微顫抖著，仿佛要抓住什么虛無的東西。

她的眼神越過我，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里翻滾的云層像極了四哥信里描述的雪山，而她的目光，就像穿透了千山萬水，落在了某個不知名的荒野。

四哥在勘探隊的日子，是一場沒有盡頭的漂泊。他常年住在野外，吃在野外，帳篷就是他的家，可那不過是風(fēng)雨中飄搖的一片帆布。

沒有固定的場所，沒有固定的聯(lián)系地址，就像一片隨風(fēng)飄蕩的孤葉，不知會落在哪里。他本想出去闖蕩一番，像雄鷹一樣在廣闊天地間翱翔，誰知歲月卻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人比在家時還瘦，臉頰凹陷，眼神里滿是疲憊。

娘的牽掛，就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撒向了無邊的荒野。她每天都會站在村口，望著通往遠方的小路，仿佛這樣就能看見四哥的身影。

夜里，她常常對著煤油燈發(fā)呆，火苗跳動著，映得她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那每一道皺紋里，都藏著對四哥的擔(dān)憂。

娘聽著我讀信，淚水止不住地流，打濕了信紙?！拔疫@心里天天像貓抓似的，怕他在外面有個好歹。”

終于，娘再也坐不住了。她從雞窩里小心翼翼地捧出最肥的老母雞，用布仔細地包好，腳步匆匆地朝小舅家走去。一路上，老母雞偶爾發(fā)出的

“咯咯”

叫聲，像是她焦急心情的寫照。

“他舅，你就看在孩子們的份上，幫幫老四吧。”

站在小舅家的門檻前，娘的聲音哽咽，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隨時都可能決堤。她的背愈發(fā)佝僂，像一張拉滿的弓，卻再也沒有了年輕時的力量。

小舅望著姐姐，那個曾經(jīng)在苦難中挺直脊梁的女人，如今卻為了兒子如此憔悴，他嘆了口氣：“姐，我盡力?！贝撕蟮娜兆永?，小舅家的院子成了娘的第二個家。她天天都去，風(fēng)雨無阻。

清晨，當(dāng)?shù)谝豢|陽光灑在院子里，她已經(jīng)站在那里，眼神中滿是期待；傍晚，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卻還在那里，不愿離去。

她站在院子里，望著天空，看云卷云舒，默默祈禱著。那片天空，仿佛成了她與四哥之間的紐帶，她希望自己的祈禱能順著云朵，飄到四哥的身邊。

有時候，她會和小舅一起坐在院子里，商量著如何才能把四哥調(diào)回來。她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四哥這些年吃過的苦，說著說著，淚水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小舅安慰她，她卻只是搖頭：“我就盼著他能平平安安地回來，哪怕日子苦點，一家人在一起就好?！?/p>

日子一天天過去，娘的牽掛卻愈發(fā)濃烈。她在等待中煎熬，在希望與失望間徘徊，可她從未想過放棄。因為在她心里，四哥永遠都是那個需要她保護的孩子，而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為他撐起一片溫暖的天空。

四哥調(diào)回味精廠那天，娘特意殺了一只雞，燉了滿滿一鍋。香氣彌漫在整個院子里，仿佛也驅(qū)散了多日的陰霾?？赡镞€沒來得及松口氣，又開始為四哥的婚事忙碌起來。

她再次找到李嬸，拜托她幫忙說媒。這一次，她更加用心，對每個細節(jié)都反復(fù)確認(rèn)。四哥在勘探隊的日子過得很苦，他常常寫信回來，字里行間滿是疲憊與無奈。

解決了四哥的工作問題，娘又馬不停蹄地為他的婚事操心。還是在大同村，在娘一次次提著禮物登門拜訪、拜托媒人的努力下，四哥也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蓋房結(jié)婚，過上了安穩(wěn)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