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時拐杖打滑,整個人踉蹌了一下,她沒有想到我的工作環(huán)境如此這般糟糕。
我猛地坐起身,卻在她回頭的瞬間迅速躺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那夜,鍋爐房的設(shè)備似乎格外躁動。水泵的轟鳴聲、管道的震顫聲,還有窗外此起彼伏的蟲鳴,攪得人無法入眠。
我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陰影,想起老婆年輕時的模樣
——
扎著麻花辮,在村口等我下班,眼神清亮得像山間的泉水。
如今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皺紋,生活的重擔壓彎了她的脊梁,而我卻因沉默,讓猜疑在她心底生根發(fā)芽。
第二次被
“抓包”
是在半個月后。那天暴雨傾盆,雷聲炸響的瞬間,我條件反射地從涼席上彈起。鍋爐房的電路最怕這種天氣,稍有不慎就可能短路。
我抓起安全帽沖向車間,卻在樓梯轉(zhuǎn)角撞見渾身濕透的老婆。她懷里抱著個油紙包,雨水順著發(fā)梢滴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的水痕。
“我。。。
我來給你送傘。”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目光躲閃著不敢看我。我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油紙包
——
那是我最愛吃的紅糖糍粑,隔著油紙都能聞到糯米的甜香。
雨水混著汗水順著她的脖頸滑進衣領(lǐng),右腿的褲管被雨水浸得沉甸甸的,走起路來更加蹣跚。
我接過油紙包,觸手溫熱。“先進屋擦擦?!?/p>
我側(cè)身讓路,看著她一瘸一拐地走進宿舍。桌上的臺歷被風吹得嘩啦作響,她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某一頁
——
那是女兒被實驗高中錄取的日子,我用紅筆圈了個大大的圈,旁邊寫著
“我女兒真棒”。
她伸手撫摸著字跡,指尖微微顫抖。“你早就知道。。。”
她聲音發(fā)顫,“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點砸在鐵皮屋頂上,發(fā)出密集的鼓點聲。我望著她單薄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這半年來我自以為是的
“保護”,或許早已變成了隔閡。
“我想給囡囡攢錢,想讓她安心讀書?!?/p>
我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打磨過的木板,“我以為。。。
只要默默做好就夠了?!?/p>
她轉(zhuǎn)過身,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